我盯着圆满那张胖乎乎圆敦敦但是并不像我的脸,心里的酸涩四处蔓延。
我和贺临昭,包括苏禾和向凝在内,都从来没有在圆满面前提过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这件事。
甚至到后来,我一直觉得,圆满就是我的孩子。
我将自己无法生育,对自己的孩子过分期待的这种浓烈的爱意,全都加倍放到了圆满身上。
我真的很爱他,无法割舍,胜似亲生。
所以面对圆满这样的问题,我竟有些惊慌,根本无法回答。
张凤莲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原本有些铁青的脸色突然又充满了愧疚和那种我熟知的慈祥。
她赶紧找补:“哎呦,圆满你说什么呢,妈妈就是你的亲妈妈呀!”
“可是奶奶你的意思好像不是啊。”圆满天真的反驳了起来
“是奶奶刚刚说错话了,让圆满误解了,奶奶道歉,对不起。那圆满能原谅奶奶了吗?”
圆满趴在我怀里,没有回答,只是眼泪汪汪的眼神,一直紧紧地盯着张凤莲手心里的那条内裤,感觉像是阴魂不散地噩梦一样恐怖。
张凤莲察觉到了圆满的视线,她直直地推着轮椅,把手里那条被圆满嫌弃的内裤准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们圆满不喜欢,咱们就不穿,以后奶奶只给圆满喜欢的东西,好不好啊?”
她看似在问圆满,实则眼神带了丝讨好悄悄瞥向了我。
即使我再生气,也不至于真的对张凤莲冷眼相对,毕竟她为救赎青少年时的贺临昭出了不少力,甚至还断掉了双腿,这份恩情,即使我和贺临昭的感情再淡泊,我也无法忘记。
当即我面上的阴霾烟消云散,我抚了抚圆满的头,“圆满,告诉奶奶好不好。”
“好!”圆满的眼角还挂着眼泪,这会儿又笑出了声。
他的世界,简直简单到令人羡慕。
我神色舒展被张凤莲看在了眼里,她乘胜追击,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圆满今晚能陪奶奶再睡一晚吗?奶奶一会儿去给你买旺仔牛奶喝。”
圆满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神顿时放了光,他本想回答好,可是却突然欲言又止,水汪汪的眼神看向了我,圆满在向我征得同意。
我甚至看穿了他小小的心思,他既不想让疼爱他的妈妈不开心,又想要拿到奶奶的旺仔牛奶。
其实,我很想让圆满陪我回家住,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这种噬骨般的思念,只有做了母亲才能体会。
可是我想到了自己经历的那场九死一生的车祸,又想到了苏禾对我的嘱托,我只能割舍掉自浓烈的思念,极为牵强地扯出了一抹笑:“好,圆满开心就好。”
“多陪陪奶奶,毕竟奶奶很疼你。”
圆满激动的点了点头,跑向了张凤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凤莲感动的褶皱的眼角都迸溅出了泪花:“好孩子,好孩子。”
短暂的温情过后,得逞的圆满笑嘻嘻地拿着钱去找张凤莲的护工宋琦去便利店买零食去了。
我推着张凤莲到了床边,然后把她搬到了床上。
张凤莲很轻,长年累月的下肢退化,让她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没了什么份量。
因为我的右胳膊还有小小的骨折,用力的时候因为疼痛表情微微变得狰狞了一些,放下张凤莲之后她赶紧心疼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昕昕啊,这几天我还没好好问过你呢,临昭说你出了车祸,人没什么大事,但是干妈看着你龇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还是疼,是不是有伤口没恢复。”
我的心头暖暖的,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右手的手腕:“就是手腕有点儿扭着了,不碍事。”
”真的?”
张凤莲有些褶皱的额头这次更是皱出了好几道沟壑,怀疑地看着我。
我赶紧坐到她身边,给她看我身上那几处已经基本愈合的擦伤:“真的,干妈,你看,就这点儿小伤而已,别担心。”
“行吧,看着确实没什么大碍,干妈也就不用每天给临昭打电话问你怎么样了。”
我跟着她笑了笑。
“昕昕啊,你这件外套干妈眼生的很,没见你穿过啊。”
张凤莲的眼睛带了刺,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上的那件属于白川的薄款风衣外套。
“不是我的衣服,朋友的。”我回答的随意,将带着雨水的外套脱下来抖了抖,挂在了衣架上晾着。
“哪个朋友啊,干妈见过吗?男的还是女的?”张凤莲穷追不舍。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干妈,你在担心什么啊?就是公司聘请的证券律师,知道我今天出院,过来看了看我。”
我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言辞:“出院的时候正好下雨,我没有伞,车也在维修厂,所以他就把外套脱下来借我了。”
她语调轻快了不少:“哦,原来是这样啊。昕昕,虽然临昭出轨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定论,但是你呀,还是应该全心全意的守着自己的家庭的。”
“毕竟,圆满也还小。”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心涩到不知道如何回答。
突然,张凤莲话锋一转:“对了昕昕,不知道现在问你这事合不合适,那两根头发的主人,你找到了吗?”
提到这件事,我的胃又开始难受起来,不是恶心,是疼。
疼到我额间瞬间冒汗,但我还是咬牙忍了忍。
“找到了。”
张凤莲瞬间双眼铮铮,上半身都坐得直了几分。
“谁?”
我仰头叹了一口长气,和盘托出:“是我的朋友,向凝。”
“向凝?”张凤莲疑惑地歪了歪头,像是在搜索尘封已久地记忆。
我给她做出了解答::“干妈,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晚上下大暴雨,我带回家一个同学,你给她擦干了头发,还给她做了一顿饭。”
“是那个头发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对吗?”
我点了点头,她还有印象。
“对,就是她,那天她还在你那儿住了一晚,第二天是一辆豪车把她接走的。”
提到这儿,我又忍不住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