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本来可以不管不顾把稿子发出去。
出于各方考虑, 她还是拦了下来, 耐心问倩倩发生了什么。
电话里, 倩倩声音听上去愧疚又小心:“我知道要有合同意识, 也知道算违约, 但,但,”她停了几秒, “我怀了孩子。”
彭思没吭声。
倩倩似是哭过, 嗓音如铁片一般沙沙的:“我孩子两个月了,我妈说孩子福气薄,三个月之前不能乱来, 所以我可能没办法接受那么大范围的曝光,然后我也联系不上我先生, 然后违约金的事情……”
倩倩越说越急, 说得快哭了。
彭思敲着太阳穴:“你别急, 你先冷静一点,我们慢慢说。”
彭思声音带着安抚意味, 倩倩的抽泣声慢慢停了。
彭思待她整理好情绪,单刀直入:“你还想要这份合同吗?不考虑孩子前三个月稳定期的话。”
倩倩:“想。”
彭思道:“你知道违约金是多少吗?”
倩倩忐忑地吸鼻子:“我看到合同上面写的一串公式——”
“你赔不起,甘,你先生也赔不起,”彭思道,“你先冷静,先别哭, 我们见面谈,如果可以,我向上面申请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份合同开始的时间朝后延。”
“可以这样吗?”倩倩惊喜。
“不要抱太大希望。”彭思叹了口气。
毕竟,一休所有a批次营销号都为了这份合同空了整整一个四月的档期。
延后一个月,意味着再烧一个月的钱,堪比天价。
————
“她怀了孩子?”蒋时延向助理确认,“甘一鸣的?”
助理点头。
蒋时延在和唐漾聊微信,笑着,很干脆道:“那就延后一个月,等她孩子到三个月……”
唐漾给他发了个跳舞的表情包,蒋时延一边笑得更开心,一边自言自语:“如果她给的是我们想要的,那她想要什么,我们自然也可以给什么,大人玩大人的,小孩是无辜的。”
以前蒋时延要做什么,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多。他有做传媒的天赋和敏感,眼里从来都是流量、热度以及盈利。自从唐副回了a市,蒋总先是一反常态做了《遗珠》,然后又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慢慢变成对方的模样,看看蒋总这人情味……
助理还没感叹完,蒋时延偏头睖助理:“知道时间成本?”
助理预感到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甜甜圈,”漾漾去午睡了,蒋时延漫不经心转着手机,“既然我们为王倩倩再延一个月,那就让彭思把合同要求加深一点。”
“不对,人在困境里,感情会影响判断,我们答应得这么干脆,”蒋时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起身路过助理,轻描淡写道,“把要求开到极限。”
既然进了局,蒋时延不介意玩大一点。
助理一面安排,一面忍不住扼腕,才说了蒋总变善良,怎么又露了奸商本性。
助理不免心疼起唐副来,像唐副那样软萌可爱喜欢请人喝下午茶的女孩子,不知道得被蒋总欺负成什么样呢……
助理中午才脑补了大灰狼披着羊皮诱拐小白兔的残忍童话。
隔天,他飞回老宅给老爷子送新拐杖,蒋妈妈就拉着助理问蒋时延的事。
三个关键词,“小月亮到底是谁”“蒋时延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女人”“难道蒋时延喜欢男人?喜欢助理?”
助理下巴一磕,赶紧扶稳。他很想给蒋妈妈说“您去翻微博”“您问亚男姐”,但他不确定蒋总和唐副有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助理话到嘴边,讪讪地:“上个周好像发生了很多大事。”
蒋妈妈只当他在转移话题,兴致缺缺地呿一声。
唐妈妈本来二月要去命题组,结果临时变故,她去美利坚学习了两个月,回来刚好约休假中的蒋妈妈打麻将。
蒋妈妈说:“糖糖乖,还知道要去相亲,我家那个我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相什么亲啊,年后就没去了,这个月说是要去b市学习,谁知道作什么乱呢,”唐妈妈打个幺鸡放了两家,颇为惆怅道,“唐漾是以前乖,越大越皮,男孩子晚熟,以前不懂事儿,越大越稳重,蒋时延肯定心里有数,就我家唐漾,我还得愁。”
蒋妈妈:“就怕他俩感情好,一直单着。”
唐妈妈:“改明我得了空去唐漾住那看看。”
“家里能看到什么,我去过蒋时延那好多次了。”蒋妈妈越想越心塞,问唐妈妈要什么,唐妈妈说一筒,蒋妈妈打一筒。
牌局散,夕阳落,月亮从树梢爬起来。
淡色月华铺进墨般的夜色,钢筋水泥的城市被揉成一幅温和的水墨画,影影幢幢,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忧,有人乐。
这边,唐妈妈焦虑唐漾是不是喜欢蒋时延,万一蒋时延不喜欢漾漾怎么办。蒋妈妈焦灼漾漾不去相亲,漾漾是不是喜欢蒋时延,蒋智障有没有发现,她要怎么添柴加火才显得没那么刻意。
另一边,蒋大佬温声软语地哄着自家小女朋友睡觉。
蒋时延才从b市到帝都那一两天,两人还会因为对方之前在自己身边,现在却不能及时回复消息而感到失落。
后来,蒋时延发现两人气氛不对,很主动地给唐漾解释自己在忙什么,唐漾投桃报李地给蒋时延发了自己的课表和行程,双方在蒋时延“漾漾漾漾”、唐漾“好啦好啦”中达成和解。
之后,唐漾看到有什么好玩的,给蒋时延发,蒋时延忙完了回复。蒋时延拍了什么有趣的,也给唐漾发,唐漾做完自己的事情就会回,偶尔两人空闲的时间撞一起,就会说很多。
比如,蒋时延给唐漾发一张会场照。
唐漾:“你做慈善?”
蒋时延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吊儿郎当:“做给上面的爸爸们看。”
唐漾:“我竟然在后面表彰屏上看到了九江,他们是慈善大户?他们有希望工程、希望医院?”
唐漾哂笑:“总感觉搜刮民脂民膏才是他们的强项,”她皱着眉头,“九江企业文化和慈善沾不了边,但他们之前递上来的审核材料也是狂说自己给员工的福利有多好。我要不清楚我就信了,但想想陈张刚……”
“如果是正常做慈善,一方面可能是为了企业结构多元,另一方面可能是打感情牌,”蒋时延分析,“如果九江费劲心思昭告天下他们是慈善大大的话,那他们很有可能是拉了张大皮,罩空气。”
“越是心里想的,越是不会说,”蒋时延延续方才说正事的口吻道,“你看我心里想的全是漾漾今天中午吃了烤鸭,和我吃的一样,这就是默契这就叫默契,我嘴上说了吗?”
“没个正形。”唐漾嗔他。
再比如,现在,唐漾给蒋时延说新雷推改了一个学分计划。
即一门课程对应一个学分,如果你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和老师申请提前考试,考过了拿学分,修满八学分就提前毕业。入学满30天可以开始申请考试,如果没有提前撤退的诉求,就等到计划最后两天和同学们一起统考。
唐漾瘫在沙发上,用腿倒抵着墙壁。
她抱着手机,小得意地眯眼睛:“不好意思,某成熟知性貌美漾要成为第一个考的人了,而且除了体育门门第一。”
蒋时延想捏漾漾白软的脸蛋,可捏不到,他好气哦:“你这么厉害的吗?”
听到这话,唐漾不敢相信地睁大眼:“蒋时延你忘了你当初高数是怎么及的格吗!”
大一上学期的高数有期中考试,唐漾拿到唯一一个满分,瞬间奠定学霸地位。
等到期末,在同个考室座位随便坐的大环境下,不少临时抱佛脚的同学都想和唐漾做隔一个空位的邻居,无关乎喜欢或者其他,如果考试过程中,唐漾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稍微朝他们的方向推一推,那分数肯定稳了。
考高数的前一晚,不少同学私戳唐漾,问可不可以坐她旁边。
唐漾回答得礼貌又客气:“不好意思,我旁边位置已经有人了。”她想到什么,补充说,“我空间第一个相册有自己整理的一些错题和重点,密码是yysj,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去看看。”
那人一边想着等明天一定要看看是谁捷足先登,一边千恩万谢地走了。
再来一个,唐漾还是这么回答。
那时候,唐漾和蒋时延在单方面冷战,原因很简单——
蒋时延平常爱去网吧。期末准备周来临时,唐漾把自己的笔记错题全部且最先发给蒋时延,告诉他忍住这一周,背完考完就解放了,她还问蒋时延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图书馆,自己可以帮他占座位,蒋时延说不用,他可以在寝室复习。
唐漾以为他会乖乖复习,结果备考周某一天,她复习间隙和室友一起出校门买橙子,唐漾给自己买了,又买了一袋。
室友问:“你吃得完这么多?放着会坏。”
“给蒋时延买的,”唐漾撇撇嘴,“他懒得出门,经常不吃水果,估计这几天又是窝在寝室靠外卖过活。”
唐漾对蒋时延好,在经管班不是秘密。
室友知道唐漾和蒋时延是哥们,还是忍不住感慨:“蒋时延脑子里装的是水吗,我要是他,早就爱你爱得死死的赶紧追成女朋友。”
“他要是我男朋友,那就该他给我买橙子他给我划重点,”唐漾笑着作捧脸状,“之前室长不还说女朋友就该娇滴滴使唤男朋友才能激起保护欲吗……”
这样来看的话,唐漾更像蒋时延男朋友,
室友“噗嗤”一声,唐漾“哈哈哈”,两个女孩子走着笑着,路过转角,唇角弧度不约而同停在原处。
两个女孩子从这头过马路。
马路另一头,蒋时延从二楼下到一楼,顶着鸡窝、头眼圈乌黑地到吧台:“网管再开十个小时。”
唐漾和室友站在原地。
蒋时延话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忽然把头转向门外。
四目相对,蒋时延脸上划过一瞬慌乱。
蒋时延张张嘴想说什么,唐漾直视着他,面无表情把手里那袋橙子扔到垃圾桶,然后转过头,头也不回地和室友走了。
室友看唐漾脸色不对:“刚刚蒋时延……”
“不提他。”唐漾淡淡的。
唐漾前一秒离开,后一秒,蒋时延几乎是连滚带爬回了寝室,捞起书包直奔图书馆。
临近期末,图书馆位置紧张,蒋时延晚上去,只有厕所边上的位置还留着,一向养尊处优傲气冲天的蒋大少爷赶紧坐下,拍了照片发给唐漾,语气近乎讨好。
t$efvbhu&:漾姐我来图书馆了。
t$efvbhu&:漾姐我开始看书了。
t$efvbhu&:漾姐我看了三章了。
……
蒋时延等了快两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唐漾来厕所。
蒋时延巴巴笑着叫“漾姐”,唐漾抿唇,清淡点一下头,然后直接越过他进出。
一连好几天,蒋时延都守在图书馆厕所,至少可以看到唐漾。
也是那几天,唐漾看到他在图书馆,还是没理他。
直到考高数前一晚,蒋时延室友也去问唐漾可不可以挨着她坐,唐漾回复了相同的话。
室友问蒋时延:“唐漾空间相册密码yysj是什么意思?”
蒋时延脑海里条件反射般蹦出四个字“漾漾宋璟”,他吃着泡面,嘴里却含混:“不知道。”
蒋时延闭着眼睛吸面,眼睫盖住了情绪。
唐漾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
唐漾大概是对自己失望吧。
唐漾会不会烦了自己,她会不会以后再也……
第二天,唐漾到考室很早,她自己坐在第三排靠墙的位置,然后把书放在外面、与自己一座之隔的座位上。
其他同学陆续来复习,有不懂的抓紧时间问唐漾,唐漾也解答得快而详细。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
唐漾身边那个人还没到。
唐漾那份笔记和重点流传度很广,同考室的同学受了唐漾恩惠,自然不可能说唐漾。
于是,他们带着几分羡慕地吐槽:“那谁啊,马上要考试了还不来,坐漾姐旁边还要漾姐给占座位,架子可真大。”
“就是,要我坐漾姐旁边肯定一早给漾姐买早饭,”另一同学半玩笑半复杂,“简直不懂规矩。”
“……”
蒋时延昨晚想着唐漾和“yysj”,辗转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室友叫他,他迷迷糊糊应了,醒来看时间,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蒋时延拿了文具一路狂奔到考室,大家正有先有后地把东西放到讲台上。
蒋时延一眼看到了唐漾旁边的空座位,可他怕唐漾还在生气,看到他会烦,蒋时延没敢过去,站在门口接着眺望。
可一个考室三十个人安排得刚刚好,其他人都坐下了,就只有唐漾旁边剩了个空座位。
蒋时延放下东西,无比不安地走过去。
蒋时延刚坐下,唐漾就起身借过去厕所。
唐漾连“让一让”都没说,蒋时延一颗心倏地沉到谷底……自己果然不该坐这里,她果然很烦自己,早知道自己就该缺考挂科,可现在他坐都坐下来了,至少也要开考半个小时才能提前交卷啊。
就在蒋时延心里乱成一团麻时,唐漾回来了。
蒋时延起来,撞见唐漾一脸冷淡,他扯扯唇,趁她过去,蒋时延一边收拾桌面的笔一边小声道:“我说我去厕所我马上走,漾姐我不烦你——”
唐漾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轻声故作不善地嫌弃道:“给你留的,白痴!”
唐漾手软绵绵的,但带了力道。
蒋时延头顶被拍得麻麻的。他望着唐漾进去的侧影,反应好半天,漾姐说给他留的?漾姐不生气了?
蒋白痴脑子里“嗡嗡嗡”,不太敢相信。
他趁没人注意,胆大包天地伸手过去,扯了一把唐漾衣角。
唐漾皱着眉头,低声斥他:“考试!”
蒋时延立马放手。
监考老师给蒋时延发卷子,蒋时延望着监考老师,“嘿嘿嘿”笑出声来。
监考老师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那次高数,蒋时延考了整个大学生涯的最高分,90。
其他同学知道蒋时延是怎么考的,蒋时延也心虚,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举报他。
蒋时延室友嫉妒道:“人唐漾基本给全班都划了重点,这才大一,大家还要仰仗唐大佬照顾三年,说你?不就是和唐大佬过不去。”再说,唐漾成绩这么好,以后前途也光明。
蒋时延听室友说完,在心里默默为“漾姐”镀上一层金边。
————
唐漾说这件事,是为了让蒋时延想起:她成绩是不是很好,学习能力是不是很强,大学时是不是一直专业第一从未被超越。
蒋时延想到的,是唐漾当时拍在自己头顶那一下,是她明明心软又傲娇到死地唤自己“白痴”。
漾漾怎么就成了自己女朋友呢!
蒋时延想着她娇娇小小一团窝在自己怀里,想着她大声喊“延狗”“蒋大狗”,想着她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想着她在床上主动亲自己,最最情迷的时候,她脸红得快滴血,紧抱着自己嘟囔老公……
蒋时延一颗心好似煮在温水里。
隔着山长水远,他忍不住荡漾地唤:“宝宝。”
“嗯?”唐漾爬上床,软声回。
“你是不是,”蒋时延忍笑舐着唇,“那时候就有点喜欢我啊。”
那时候的蒋时延有什么可喜欢的?
胖,成绩不好,不会篮球不会运动,整个人就是个大白软团子!还爱去网吧!
唐漾脸几不可查地热了热:“你那时候喜欢我?”
聪明的反问句。
蒋时延很膨胀:“请你正面回答。”
唐漾腿夹着被子滚了滚:“请你正面回答。”
蒋时延:“那我说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了,你就说你那时候也喜欢我?”
这人怎么缠着这个问题不放?自己不过让他回忆自己那次高数满分,他在作什么妖!
唐漾说不过他,轻哼一声,给他发了张自拍。
蒋某人可以闭嘴了吗?
蒋时延礼尚往来地给她回了一张自拍,他心情颇好,眸里含笑,薄唇微翘。
唐漾看着,好像就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温柔又骚包地喊自己“漾漾”。
本着斗图要赢的争强好胜,唐漾微笑着,把睡裙领口朝下拉了拉,再拍一张发过去。
蒋时延更厉害,直接解开浴袍,给漾漾拗了一个半遮半露、肌肉线条流畅好看的姿势。
屏幕中,他薄长的腹肌是小麦色,有八块。最末两块下方,是深勒的人鱼线,从胯上延到中央,然后没入蓝黑色紧窄的布料,布料中央……
明明只有模特的尺度,唐漾却看得整个人快烧起来,一边骂他流氓,一边又滚着喉咙,挪不开眼。
蒋时延电话进来:“有想我吗?”
唐漾喉咙自不觉地滚了滚:“我想举报你。”
“我想抱抱你,亲亲你,”蒋时延嗓音起笑,“摸摸你。”
唐漾威胁:“认真严肃举报传播淫-秽-色-情。”
蒋时延压着沉缓的笑意:“到被子里摸。”
这句反威胁不够骇人,他嗓音微哑,吐字宛如带着江南水乡青石瓦片嗞过地面的勾人痒意,缓缓吓她,“亲着脱,脱着摸……”
唐漾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她小脸胀得又红又烫,整个人快炸地尖叫:“蒋时延——!!!”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爱,延狗只是骚了一把。
再划一次重点:极其十分非常简陋版十年深情。
画画!爱大大们!肥更!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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