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阴森声音，李博阳忍不住笑了。
许是他所走的路子和旁人不一样，一般地煞境所有的威压，他一概没有。
导致他看起来更像是……传说中的先天极限，半步地煞。
萧凡就上了这个当，用他的话来说，这也太阴险了，太不要脸了。
这不等于是在坑人吗？
“血屠京观门的修行方式是什么样子，你心里难道没有逼数吗？”
李博阳可不会给对方面子，直接嘲讽道。
就在他话说完的同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开始模糊，光线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就突然涌了过来。
李博阳啧了一声，刹那间轰出一拳。
轰的一声，冲击波荡起。
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呼啸着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瞬间就淡了下来。
“奇怪？你这是什么力量？”
“已经超出了先天极限，但却又与地煞境有着明显的区别。”
“嚯嚯嚯，这个可真有意思，居然能够在这里遇到像你这样的人，看来我没有白来一趟，实在是让人太开心了。”
古怪又尖细的声音在周围回响，周围模糊的空间中出现一个又一个身影。
这些身影相互交叠、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尽头。
“死梦尸？”
“你觉得这些尸体能够挡得住我？”
“还是说你觉得你可以躲得掉？”
李博阳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一把长剑，虚空凝聚，落于他的手掌之中。
他的这个行为似乎逗笑了对方。
“哈哈，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你觉得拿着一个小铁片，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
“还是说在你承受不住的时候，这个小铁片能够让你快速摆脱痛苦？”
李博阳眼神微暗，根本没管对方在说什么，反而自言自语道，“这个空间好像是将现实空间拉伸而来，创造一个空间？但空间如此模糊不清。”
“所以……这是人造次神兵？”
“本来以为你已经蠢到无可救药，现在看来倒也未必……能知道人造次神兵，你出自哪个上位宗门？”那古怪尖细的声音顿了一下，问道。
李博阳眉毛一挑，“有些时候真正的蠢蛋，总是会问一些愚蠢的蠢问题。”然后手猛然一捏。
他手中的那把长剑轰然破碎，宛若梦幻一般消失不见。
不，不是消失。
而是化为了一团雾气，向着周围无数具尸体笼罩了过去。
当雾气碰到尸体的瞬间，李博阳的脸色突然一黑，“……活人？”
“你还真刑啊，血屠京观之法一般都用死尸，你这边居然使用活人，将活人硬生生转化为死梦尸？”
“对呀，对呀对呀，这是我的得意之作。”
“我一点一点……好不容易才改出来的呢。”
“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实在是太完美了。”
“每当你杀死一个活着的死梦尸，它们都会发出一声凄厉而又悠长的惨叫，你不觉得那十分悦耳动听吗？”
尖细的声音似乎十分得意，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就在那个声音话毕，周围围着的那些尸体，面容逐渐清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白得极不正常，仿佛根本没有血液。
一个个面容扭曲，表情痛苦，身体微微向前倾。
那伸出的双手，似乎在祈祷，又像是在渴求拯救。
那笑声，就像是一种无形的嘲讽。
似乎在说——看啊，这里全部都是活人，你是打算杀了他们？还是拯救他们？
李博阳嗤笑，“魔道功法果然都有些问题，虽然成功踏入地煞境，显然你的脑袋瓜子早已变得不正常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正道中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正人君子？”
“抱歉，我不是。”
话音落下。
这个古怪的空间当中，就亮起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纤细的光。
光只亮了刹那，然后就黯淡消失。
接着就响起了密集的、【咻咻咻】的声音。
声音还未完全消失，就看到那男男女女的额头之上，多出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然后就是一道道尖锐的惨叫声。
一声叠着一声，连绵不绝，宛若尖啸地狱。
“不！！”那个尖细的声音急了。
这么多死梦尸，天知道他要收集多久。
没成想，在这遇到一个铁石心肠，撒手就要灭掉所有的死梦尸。
迫不得已，他直接出手。
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珠，凭空出现，直接向着李博阳冲撞了过去。
血珠一开始速度并不快，但越是靠近目标，移动的速度就越快。
快到最后，甚至模糊形成了一抹红光。
却在将要撞到李博阳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组成护盾的无数把利剑挡了下来。
“剑盾？奇怪的能力，居然能够抵挡血煞的侵濡？等等……凭空造剑？你是地煞？”
那拳头大的血珠，无法突破剑盾的防护，悻悻后退了一点，瞬间就转化为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盯着李博阳道。
挥手之间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死梦尸的李博阳，十分淡漠的看了对方一眼。
眼中全是不屑。
半个字也没说，身形瞬间模糊，消失在原地。
那干瘦的中年男子心中悸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再次化为血珠。
也就在这个时候，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恐怖剑光激射向他。
男子骇然。
这些剑光……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下一瞬。
剑光穿过他的身体，将他搅成了碎末。
可当剑光消失之后，虚空中却依然缓缓凝聚出一颗血珠。
李博阳悬浮在血珠的正上方，低头下看，微微皱眉，这是幻象？还是滴血重生？
天武大陆力量体系属于堆数据的类型，在地煞境之前，都是纯粹的武功技法。
唯有到了地煞境之后，才会渐渐掌握特殊的超凡能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地煞境之前的恢复能力弱。
一些特殊的奇功异法，能让武者达到一流程度的时候，就获得一些身体上的特殊性——譬如武岳宗之前的镇宗功法《武岳长生经》，就在此列。
李博阳从萧凡那边知道了很多关于地煞境的常识，包括并不限于，某些特殊宗门，以及特殊的地煞秘法。
可惜时间有限，萧凡仅仅说了一些名称，具体这些地煞秘法究竟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却是没细说。
所以李博阳能猜到对方是二品宗门血屠京观门的地煞境，也知道对主修地煞秘法名为《血屠京观神照经》，但这《神照经》到底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倒是之前与萧凡讨论煞气的时候，知道了《神照经》所需煞气为三种——
一为百阴血煞，此类最为常见，一般在古战场就能寻到。
二为千寒尸煞，这个较为罕见，某些特殊的大墓之中或许能见。
三为万枯死煞，近乎传说，千载难得一见。
据说每一次出现，都在巨大的天灾之后，最少会死掉上百万人。
李博阳先否定掉了【万枯死煞】，这玩意太罕见，不是绝世天骄，根本搞不定。
对面那人真要以【万枯死煞】晋升地煞境，血屠京观门绝对不会让其单独出来。
所以，是【百阴血煞】还是【千寒尸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一滴血珠猛然炸开。
一股血腥之气，化为龙卷，他扑面而来。
李博阳伸手向前一指，无数把剑骤然出现，宛若洪流轰然向前。
万剑洪流与龙卷血气撞在一起。
整个空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接着就听到，轻微的“咔嚓”一声。
就像是玻璃窗，被什么东西砸碎了的声音。
周围的空间，就像是被敲碎的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崩裂。
然后李博阳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他眼前先是一暗接着一亮，环顾四周不由一怔。
洪流与那血气相撞，似乎破除了空间结界，让他从那特殊的空间当中脱离了出来。
只是周围，依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地面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细小裂痕。
无数的尸体，像是杂草一般堆砌在村子中。
围墙上、屋梁上、房顶上……到处都是尸体。
沿着村道往远处看去，尸体密密麻麻，竟然看不到尽头。
这个画面非常骇人，又惊悚又壮观，还有几分邪意。
李博阳低头看了一眼尸体的详情。
只见这些尸体颜色煞白，额头正中有个细微的血孔。
表情更是怪异至极，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一个释然的微笑，仿佛死得十分开心。
此时李博阳哪里还认不出来，这些尸体正是刚刚那个空间当中的【死梦尸】。
大概因为他把那个空间给破掉了，所以原本在那个空间内的【死梦尸】全都涌到外面来了。
破了对方的空间，这本是一件好事。
李博阳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尸体，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尽管他很清楚，这些人被炼制成【死梦尸】的时候，灵魂就已经死了，唯有肉身还活着。
可这么多人彻底失去生命，就是他下的手。
哪怕他心坚如铁，也不由感到一丝物伤其类。
也就在他的情绪出现起伏的瞬间。
一把巨大的血色镰刀，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毫不留情的向他的脖子砍去。
那镰刀是如此的巨大，却又形态不定。
不断的有骷髅、面容、骸骨，从镰刀上浮现。
一声又一声的凄厉哀鸣，从那些骸骨、面容中传出。
镰刀的死亡气息愈发浓厚，宛若死亡本身。
在镰刀砍向李博阳的刹那。
一种诡异的否定之力，绞上了李博阳的身躯，将他定在了原处，禁锢了他的一切行动。
更有无尽的呢喃私语，在他耳畔不断的重复低鸣。
李博阳毫无反应，他甚至都没有挣扎。
时间在此时，似被拉得很长很长。
甚至他都能听到，那尖锐的笑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又蹦了出来，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心中一片冰寒。
李博阳眼神暗沉。
他现在完全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镰刀距离他的脖子还有一臂之遥的时候，突然顿住。
一个圆形的近乎看不见的球体，以李博阳为中心，悬浮在半空中，就像是一个防护罩，挡住了血色镰刀避无可避的必杀一击。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形成一道道泛白的冲击波，将整个村子瞬间夷为平地。
地面更是在这一声宛若旱天雷的巨响中，被可怖的音波震荡挤压，瞬间崩塌碎裂。
最终形成了一个方圆十丈，深达三丈的半圆形巨坑。
悬在巨坑之上，李博阳面露不耐，“呵，血屠京观门的家伙，你是不是越玩越上瘾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什么玩意儿？”
hellokitty？？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隐藏在何处，血屠京观门的地煞境完全听不懂李博阳在说什么，有些好奇。
但下一刻，这一点点好奇，就变成了骇然。
只见李博阳的身边突然亮起了一点光——
先是一点，然后两点，接着三点四点五点、十点、百点、千点……最终万点光芒。
这无疑是一幅很美的景象。
从远处看去，似是人在萤火虫森林，又似是身处繁星之中。
如果……如果那一点点的光芒没有蕴藏那么惊世骇俗的锋锐之气，或许这的确值得欣赏。
血屠京观门的地煞境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非地煞境，胆敢直视这繁星点点，眼睛瞎，皮肤会千疮百孔，伤口涌出的血更会血流不止！
这无可比拟的锋芒，分明就是“太白煞气”！是为绝品煞气！
当他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转身。
也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就像是一层薄雾被轻轻地掀开。
本该在地面上轰出来的巨坑消失不见，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尸体也无影无踪。
一切梦幻泡影，似被尖锐不可阻挡的“太白煞气”一举戳破。
接着他就不能动了。
他机械的转头，看向李博阳，“你做了什么？”
李博阳没理他，低头自言自语，“死梦尸并不存在，这我一开始真没想到。”
“如此类似于梦中梦……这真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运用方式。”
“但比这个更了不起的，是你的隐匿之法，真是强悍，哪怕我动用神念，也察觉不到你在何处。”
“本来，你只需要再多一点耐心或许就赢了，起码能将我困在此处数天。”
“真的，就差一点点就能把我给糊弄过去了。”
“可惜你错估了我的实力，并没打算把我困住，而是想将我斩杀。”
“杀意一动，幻境一转，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他转头与那位血屠京观门的地煞境对视，“为了表示敬意，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位地煞境本来不想回答，但当他看到满天的万千光点汇聚成一把犹如小山的巨大光剑，剑尖指着他的额头之后，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我是血屠京观门的血影长老令东海。”
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何要知道我的名字？”
他话还没说完。
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歪斜。
直接就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这是……我的身体？
我……我被斩首了？
然后就听到李博阳淡淡说道，“我的剑下不杀无名之辈，你有这个资格。”
令东海暗道原来如此，眼前渐黑，知觉消散，似乎马上就要死了。
然而就在他神魂俱灭的刹那，他的身体与头颅之间，各迸射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血气。
两道血气凭空虬结在一起，似乎要将头颅拉回到脖上。
李博阳见了也不惊奇，一名地煞境若这么容易就死了，那才奇怪。
他更没有上前斩断那虬结的血气，因为没有必要。
果不其然，两道血气虬结，即将融为一道的时候。
一道炽白的光痕，从血气虬结的正中亮了起来。
无情的将血气链接给斩断。
然后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令东海的脖子上，突然又多了一个模糊的头颅，然后又从上面掉了下来。
接着那稍显模糊的头颅与身体之间，又各迸射出一道血气，似乎还想将其拉回。
结果那炽白的光痕再次出现，第二个头颅再断。
如此反反复复，这令东海足足被斩落了七个头颅，身体才不再冒出头颅虚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眨眼之间，身体就似干尸。
而那七个头颅，也在此时合一，一点孱弱的生机，于头颅中再生。
“我不甘心！”令东海的头颅在半空中大喝，像是一颗炮弹直接冲向李博阳。
李博阳没动，反而看向那干枯的躯体。
令东海的头颅，冲到中途就没了力量，在半空中炸开。
这爆炸的威能浩大，足以将整个洗心村给彻底抹除。
然而在那头颅炸开之前，就又被李博阳悄然关进了由万剑凝聚而成的“泡泡”。
爆炸的巨大威能，被“泡泡”锁住，仅仅形成了一个赤亮的光球，让周围变得异常明亮。
半空中，那干枯的尸体轻飘飘的落下。
重量极为不正常。
李博阳可以肯定，令东海确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可无头的尸体依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是……次神兵？
看着尸体落到地上，李博阳没有动，还是安安静静的看着。
片刻过后，一道又一道炽白的光，从无头尸体上浮现。
可是当光芒出现的时候，无头尸体上，也浮现出一层淡红色的雾气，居然硬生生的抵住了炽白之光的切割。
李博阳心中微动。
他之前出的那一剑，看似只切了令东海的头，但实则有数道“太白煞气”侵濡了令东海的身体。
如果一切正常，令东海应该会被五马分尸。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令东海只是头掉了。
李博阳斟酌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边。
之前被令东海挂着的人头，还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只是天灵盖那边开了一道手指粗细的裂缝。
一枚红色的晶体在天灵盖的裂缝中，若隐若现。
这样的画面，与李博阳之前所见不同。
晶体没有飞出人头，也没有落到地上，更没在地上轰出一个坑洞。
换句话说，他从见到这个人头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幻境？
那个晶体，应该是次神兵的一部分……或者说引子。
只有触及到这个引子，才会引发真正的次神兵的力量。
说句实话，李博阳本对所谓的次神兵，并未抱有多大希望。
以他足以和天罡怼着来的实力，再强的次神兵，也毫无用处。
是的，他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令东海使用次神兵的方式，却打破了李博阳的认知。
他不由反思，是不是因为实力暴涨得太快，以至于自己渐渐升起了傲慢之心。
竟然连次神兵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觉得唯有天罡才值得自己一战。
仔细想想，得亏令东海是单独一人，他隐匿之法虽极为高明，但细微的情绪波动依然会被李博阳的神念捕捉，最终会被我意之力禁锢，并不意外。
但若是两人，事情就会发生180度的大转变。
李博阳要是不小心，没准真的会被留下来。
之所以会是这样，就因为令东海手中有次神兵。
次神兵的存在，变相的拉低了李博阳的神念与感知，甚至【死兆眼】的视界也变得异常模糊，在没有真正看到对方的时候，【死兆眼】的效果也不能完全发挥，反而只会浪费李博阳的精神力。
毫不客气的说，这个时候的李博阳攻击力防御力并无变化，但认知力却被削了又削，不能正确判断真假，稍不注意就会中招。
如此看来，有没有次神兵的战斗，完全就是两种状态。
李博阳低头再看向那无头尸体。
“太白煞气”形成的炽白剑光，在这尸体上闪了一次又一次。
偏偏就不能穿透那一层薄薄的红色雾气。
那雾气只要没有消失，李博阳就不敢轻易去拿尸体中的次神兵本体。
鬼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次神兵有何禁忌，万一又中招了，他找谁说理去？
反正他又不急，“太白煞气”慢慢磨就是了。
但心情终究还是有些烦躁，或许他应该找个上九宗的藏书处，去偷偷摸摸补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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