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用木质的筷子把粉末一点点地沾上,随着粉末的涂抹,小鸟一身已经干枯的羽毛悉数落下,而皮肤之下的血管,竟渐渐地开始显露出红色。
那人道:“把你的血给它喂进去。”
谢月右手拿刀,停顿了一下,换成左手,割破右手。
她捏着鸟喙,鲜血流入进它的身体,谢月不去确定她指腹感到的温热到底是扶桑木血给她带来的灼烫还是小鸟可能回暖的体温。
他道:“你的身体交给我控制。”
谢月正要答应,可话还未说出口,意识便朦胧了一瞬,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是她身体的旁观者了。
原来是通知,而非询问。
她看见“自己”抬手,开了口子的右手再度流出血来,血液凝而不散,在空中如细线般勾勒出图纹。
一笔挥就,像符文,又像阵法。
她下意识想要去记忆,图案却给了她强烈的晕眩感。
最后她所看见的,是那鲜血凝结的图案下沉,与上升的小鸟重叠交错。
眼前爆出一团火焰。
恍惚听见了尖锐的鸟啼声。
满是痛苦,却又暗含无限生机。
——
谢月还没有睁开眼睛,便觉得有什么在注视着她,小小的一团,带着鲜活的气息。
心就跳空了一下。
小鸟似乎很纳闷为什么她醒了还不睁眼,歪着头,两步跳到她身边,尖尖的喙啄了一下她的头发。
谢月痒醒了,坐起身,贴着床伸手,小鸟便蹬着短腿半飞半爬到她的掌心。
它的一身羽毛都落光了,此时只有靠着皮肤最近的地方还有些短小的毫羽,逆着摸一下,有些扎手,还有些丑。
谢月笑了。
谢锦棠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她觉得很不舒服。
谢月对着她也很少笑,对着这样一个玩意却能笑得这样开心,她别有意味地:“你回来了?”
谢月就收敛了眉眼,像是瑟缩软弱。
这是她一贯的模样,但谢锦棠第一次看清,谢月眼底的是漠然,而非畏惧。
谢锦棠道:“听说昨晚家里进了贼,闹了大半夜了。”
“我还听说那贼人和秦师兄交手,结果让她跑了。”
谢月默默地听着,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谢锦棠生气了,把话挑破了明说:“谢月,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我担心你,大晚上来找你,结果呢?你去了什么地方,你敢告诉我吗!”
谢月低垂着眼睛,目光空空,完全没受她的影响,竟是在想别的事情。
谢锦棠猛一拍她的床,发出比较沉闷的声音:“谢月!”
谢月背完了两遍昏睡诀,看向她:“姐姐。”
这次没等谢锦棠生气,她就说:“姐姐下次拍桌子吧。”
拍桌子的声音更大些,耗费的气力却能小些。
谢锦棠气不打一处来:“谢月你昏头了,你屋子里哪里来的桌子?”
“没有吗?”谢月这样问,在看见谢锦棠怔住了的神情后,又眨眨眼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我以为有的。”
她这话前后不搭,回想起来却别有深意。
谢锦棠彻底冷了脸:“你什么意思?”她又问:“你嫉妒谢家给我的多,给你的少?”
谢月愣了一下,又觉得果然如此,顺着话锋道:“姐姐既然这样说,那就更应该知道,我离开谢家合情合理。”
她在谢家何止只是受到亏待,是完全的凌辱折磨。
谢月道:“昨晚的事情应该是姐姐替我遮掩的,多谢姐姐,但姐姐,我离开谢家,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道:“之前姐姐说谢家会求我,那恐怕免不了补偿,”谢锦棠未必能受得了那样的场面,“而我也不需要。”
她直视着她,平静而又悲哀:“成全我吧,姐姐。”
谢月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呆傻麻木。
谢锦棠甚至有一种被她看破的心虚,她勉强道:“你跟我说也没用,谢家不由我做主,而以你如今的天赋,要谢家放了你,你也该知道有多难。”
谢锦棠要走了。
谢月在她身后道:“姐姐以后不必再来劝我了。”
谢锦棠一下感到了很轻微的难过,就像走在路上,被石子硌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
谢月的目光跟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
小鸟从被子里钻出来,黑圆的眼睛转了一下,然后挑了自己身上毛最多的地方,蹭过去,贴了贴谢月的手背。
系统欲言又止:“宿主……”
谢月没说话。
系统道:“昨日与宿主的联系突然中断了片刻,结合宿主之前突然习得‘散灵掌’,宿主,你是不是有别的系统了?”
谢月道:“没有。”
那人确实不是系统。
那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谢锦棠已经走了,你在和谁说话?”
如果她瞒不过系统,那也瞒不过那人。
谢月回答:“我在和别人讲话。”
系统道:“什么人?”
那人给了一个声调:“嗯?”
谢月看着挨着她的小鸟,道:“你们之间的共同点就是叫我远离谢锦棠。”
系统还是很懵圈:“宿主你在说什么?”
那人短暂控制过她的身体,知道的大约比系统多些,闻言冷笑道:“这是怪我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