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屏捂着脸痛哭,“你……你怎么又打我?”
裴锦揪着她头发,冷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上杆子来求打?”
阮秋屏望向人群,突然凄厉喊道:“沈麒!我还是不是你娘?枉我生你一回,你不知报恩,竟眼睁睁看着这恶妇打我!”
裴锦皱了皱眉,其实出门看见阮秋屏那一刻,她就给段嬷嬷使眼色,嬷嬷会意将沈麒带走。
阮秋屏打上门来,是必须要收拾的。但她毕竟是沈麒的娘,孩子还太小,裴锦真怕给小崽儿留下啥心里阴影。
可是这会儿,孩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呢?阮秋屏当众说这样的话,简直臭不要脸!
所有人都望着沈麒,小崽被看得有些无措,在那一瞬,裴锦宰了阮秋屏的心都有!
对于沈麒来说,他已经有半年没见过阮秋屏,刚见面就遭受一连串质问,孩子都懵圈了。
沈云柏护崽心切,一个高蹦起来,“阮秋屏你要脸不?你不管沈麒学文化,却给他找吸du的爸!你不想赔马车钱,才把沈麒给我家!他过生日你不来,你还害他被绑架!你想让他叫娘亲,你脸怎么这么大?”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不用加工便是浑然天成的顺口溜,要不是这会儿情绪不对,大伙都想给沈云柏鼓个掌。
阮秋屏眼睛瞪得凸起,声音嘶哑,咬牙切齿说道:“我生了他,这就是天大的恩!无论我管不管,他这辈子都得认命。我就是他娘,他有了银子得给我,娶了媳妇得给我磕头!”
裴锦二话不说,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你要是好好对沈麒,他以后不管你我都不依,可你凭什么?你把孩子当工具,回头还想吸他的血?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在公堂上说得明明白白,沈麒跟了我之后,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阮秋屏笑得极其扭曲,“可是百善孝为先,他都不孝,还谈什么善?那金项圈宁可捐了都不给娘亲,这是什么儿子?你让他自己说,当众说!还认不认我这个娘?!”
沈麒怔愣半晌,终于缓过神来,他蹬蹬蹬走过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明明没看到我家有肉,为什么要说谎?”
!!!!!
我去,这孩子抓住了重点!
说得是啊!什么认不认娘,孝不孝顺,今天事情起因不是说裴宅藏了肉吗?阮秋屏说亲眼看见,还说有五只小兽。
现在看来,这就是在说谎啊!
阮秋屏本想用孝道拿捏沈麒,结果孩子在别处较真,彻底把她整被动了。她慌乱答道:“娘是听路过的人说的,说有宫里的人送了肉来。娘虽没看见,但是也大差不差。”
“怎么能一样?先生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道听途说也能找坏蛋来家里抢肉吗?”
阮秋屏都给问愣了,沈麒又道:“我家要是有肉,你们都抢走吗?”
阮秋屏想说不是,偏偏地痞头头躺在地上说:“对,都抢走,提都没提你,不给你留。”
沈麒眼泪哗哗往下掉,“你不管我会不会饿死,对不对?夫子说,这叫为母不慈。”
“说得对!”门口的吃瓜路人实在忍不住了,“你都不慈,凭啥逼着孩子孝顺?你这种人,活该老了没人管!”
沈麒道:“我姑说过,你生我的恩,在我掉下悬崖的时候就还完了。”
阮秋屏想问谁是沈麒他姑,就见两个姑娘过来,每人扇了她一巴掌。
这都是谁?阮秋屏一个也不认识。
沈麒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空青姑姑还有我秦桑师叔,都和我一起掉下山崖的。我们仨命大,没死,但你骗我出门,是不对的。”
空青狠狠瞪了阮秋屏一眼,抱起沈麒就走。
裴锦抡起拐杖,连阮秋屏带地痞又揍了一遍,揍完不解气,一脚踩在地痞头头的脸上。
“说,从下雪以来,都抢了哪户人家,抢了什么东西?”
地痞头头哪里肯说,裴锦冷声道:“他们今日是入室抢劫,作为宅子主人,打折手脚也不为过!不用惯着他们,有什么手段尽管往他们身上招呼!”
赵介上前,咔吧,把头头下巴整脱臼了。
他又捡起地上的斧子,看了看地痞一号的胳膊,又看看地痞二号的小腿,找了个好砍的位置比量了一下。
地痞一号当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几乎控制不住尿意,大声道:“我招!我全招!”
裴锦朝旁边看了一眼,赵芊娘立刻取了纸笔,一条一条全给记下来。
不问不知道,这几人果然穷凶极恶,抢过老人,砸过店铺,祸害过落单的姑娘。
他们身上还背有人命!
地痞们还为自己辩解,“我们太饿了,太饿了呀!”
饿,也会激发出恶,恶贯满盈的恶。
裴锦二话不说,把地痞和阮秋屏打包送往府衙。
阮秋屏哭诉自己跟这群人没关系,只是雇他们壮个声势。
谁管她究竟如何呢,自证的说辞,她留到左府尹跟前说吧。
一场风波结束,裴锦赶忙去哄大孙子。
沈麒眼睛哭得都肿了,扑倒她怀里直呜呜,可把裴锦心疼坏了。
“崽儿啊,有的人注定是过客,就那几年缘分,咱不往心里去哈。”
沈麒把眼泪蹭在裴锦身上,小声道:“反正我有裴大人,有爹,有姑有叔有舅,有好几个师叔。我还有拜把兄弟崔大宝,我义兄带我去丐帮,可拉风了。麒麒有这些人就够,不需要别的。”
裴锦吧唧亲了一口,笑道:“那不许哭了袄。”
“就哭这一次,最后一次。”
裴锦陪他说了会儿话,见小崽情绪稳定下来,吩咐道:“快给小少爷烧点儿水,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明天过年!”
哄好小崽崽,裴锦走到前院。这院子的雪整个都铲好了,裴步珏正叫人装车运走。
看见裴锦,裴步珏欲言又止。
裴锦一眼就瞧出他有事儿,“有话直说,别让姑姑猜。”
裴步珏道:“那几只老鼠……街坊问能不能分一只,侄儿全给他们了。”
裴锦愣住,然后叹了口气。
这就是灾年啊,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余州府也必定是一番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