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未答话,吕素却先以袖掩面,“噗嗤”声笑了,她天真的认为,会这么问之人,应该不致于是歹人吧。
“诶!”
没好气的冲吕素一瞪眼,吕公对赵子虎表示歉意道:“小女唐突!还请小兄弟莫要见怪。至于说你是否歹人之事……”
“老汉自认为阅人无数,多年来还是从未看走眼的。若小兄弟真是居心叵测,那只能说,我父女三人命该绝于此!!”
听此言,赵子虎不由敬佩地一揖手:“长者这般看淡生死,实叫小子佩服!小子虽不才,却也非那些欺辱老弱之徒……”
“今夜既在这相遇,便是你我有缘。前往沛县一路上,小子自当护长者一家周全!”说着,他却是目不斜视望向前路。
“哦?如此。那就有劳小兄弟了!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吕公可不会被赵子虎三言两语的,轻易唬弄过去。
试问谁大半夜的,在路上走着,忽然遇见个人,没说几句,就表示要保护你。谁会真以为,此人只是出于好心的?
赵子虎越如此做派,吕公愈发疑窦丛生,认定这小子有所图。且他第一时间便想到,长女先前到潭中洗澡之事。
他倒是没法考虑到那么切中事实,只是以为,这小子或许在山上不经意瞅见什么,对长女起了心思,才假意从另一边绕过来相遇的……
若果真这般,实在不能不防啊?
然而,吕公见赵子虎如此孔武有力的身躯,也唯有暂时按捺下疑心,并做了最糟糕的、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
好在是,此地距沛县县城不算远……
只要进入沛县,我父女三人大概就能保住性命了!
吕公家常年经商,与沛县县令冯高祖辈是世交,后又资助于冯高装备、粮草,使其斩获多项军功。
大秦各个位置上的官儿,可都是一刀一枪真正拼杀出来的,就连刘邦这小小亭长,后世也有许多论据,证明他武力不俗,只是被项羽、樊哙、英布、夏侯婴给比没了而已。
话说回来,冯高也是感恩之人,或者说对吕家双姝早有意,曾多次写信请吕公移居沛县,说那里有萧功参协助治理,百姓安居乐业……
这也是在原有的历史上,吕家一搬到沛县居住,便和萧何来往得非常亲密的缘故。
赵子虎对吕雉一家当然有所图了,但这会儿还真没太过分的想法,就是想补救一下之前对人家无礼的亏欠。
他淡淡的说:“小子赵子虎!请教长者该如何称呼?”
“老汉吕文!这是小女吕素,车内乃长女吕雉!”
吕公本不愿介绍双姝,可考虑到人家都明面上说要保护自己家,若不告知,岂非令这小子生疑。
“幸会、幸会!”赵子虎微微笑,抱拳揖手称道,才转而瞧向吕素。
吕素这瞬间,反倒像一只怕生的小猫般,见赵子虎又朝自己看来,她双眸颤了颤,竟就缩回帘子后去。
马车没有再停留,在阿爹驱策下,同骑马的赵子虎一齐往前行进。
车厢内,吕雉感受到这些,忿忿难平的咕哝道:“原来这小子叫赵子虎?也未知真名、假名。哼!谁要你保护啦……”
你这是在保护吗?
分明是想看我笑话,想逼死我!
我吕雉暂且忍你一忍……
等到了沛县,安顿下来,看我如何折磨你个生不如死?
回头一眼姐姐面色迅速阴沉下来,目光还有迫人的寒意,吕素又是一阵心惊肉跳,靠近前去,她慎重的呼喊道:“姐?姐姐!你不要……”
她话未说完,便让吕雉一把捂住了嘴。
“嘘!”
吕雉还猛地手一抄,揽住妹妹腰肢紧贴住自己,她小声警告道:“你别太大反应。阿爹肯定也察觉出不对劲!我们都平心静气下来,看这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唔唔唔。”吕素忙点头,眼中更为惊恐。她内心在抗议,什么叫我“别太大反应”?明明是姐姐你的脸色很吓人好不好……
这人到底把你怎么了?
还有阿爹察觉什么不对了?
不就是他主动说要保护我们,有些古怪嘛!
总之,吕家双姝是慢慢静下心来,留意着外头赵子虎的一举一动。
然而,吕家父女却没想到,这小子赶路就赶路吧。走着走着,竟自顾讲起了笑话?
“从前有个富家翁呐!总是生怕别人知道他不识字。有一次,富翁正在接待客人,恰好邻居前来送拜帖,富翁展开来看。客人晓得他识不了几个字,故意问他拜帖上写了什么……”
“富翁回答说:‘请我吃酒。’递信的人却说:‘不是请你吃酒。是借铜锣和铜鼓一用!’富翁笑着表示:‘借了我铜锣、铜鼓去,难道不用清我吃酒?’大家不由更加佩服他的机敏。”
“孔圣看到一头死麒麟,哭得死去活来。弟子们想方设法宽慰他,就把钱穿起来,挂到牛身上,告知孔圣说:‘牛已经活过来了。’孔圣再去看了看,说:‘不是。这分明是一头牛,只不过多了几个钱罢了。’”
吕素听了这些笑话,为之会心一笑,大眼睛也眯了起来:“这人有点意思呀!姐姐。”
“讲的是什么呐?一点都不好笑。”吕雉却是翻了翻白眼,但微微下抿的嘴角出卖了她。
这两则笑话确实不好笑,可她听得出来,赵子虎是有点在指桑骂槐,讽刺一类人的意思。
吕公亦抽了口气,纳闷的问:“小兄弟啊!老汉怎么觉着,你这笑话是在编排我们商贾呢?”
“呃?哪里。小子只是随口胡诌,长者可别往心里去!”赵子虎感觉真叫一个日了狗了。
他暗想,吕公您老能不能别瞎代入啊?
哥真没那个意思。
哥就是想逗逗您两个女儿罢了!
他都已经在开始盘算,如何将这吕家双姝一网打尽呢,又怎么可能于此初相识之际,就给她们老父亲下脸。
“更何况,您都未曾透露分毫,小子要从哪得知,您家就是做生意的呀?”
吕公却捋着长须,认真的瞅瞅赵子虎:“是吗?然而,为何老汉与你走了一段路,总有种你这小伙子早就知道我吕家的感觉。”
“哇靠!不是吧?吕公。你要不要这样敏感?难道,这种情况,在你家是种遗传不成?”赵子虎没忍住,发出吐槽。
“敏感?遗传?小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正当吕公被赵子虎搞糊涂的时候,吕雉掀开车帘,便冲赵子虎砸出一样物事,还恨恨道:“没错!阿爹。我看这人指不定就是我们哪个仇家派来的!”
“嗖!”
劲风扑面,赵子虎偏头抬手一接,发现是一个颇有分量的羊角梳,其间还隐隐有些许香味儿。
知晓应是吕家双姝所用,他当下也不客气,反手将之收入袖袋中,对吕雉嘿然一笑。
“谢吕姑娘馈赠!”
“你……”
吕雉呼吸为之一滞,她料不到赵子虎反应这样迅捷,居然没被砸伤,还把东西夺了去。
她更未想到,这少年郎如斯大胆,竟当着自己阿爹的面,将东西给收起来:“还我!!”
“梳子还我……”吕雉都不敢去留意阿爹什么反应,她清楚,这下子肯定是大事不妙的。
“吕姑娘!你这就很没有道理了。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会儿才头一遭相见……”
赵子虎表示很委屈:“一见面你就不分青红皂白,拿梳子砸我。怎么还有理,要我把凶器还你呢?”
很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啊!
吕公左右看看长女和这小伙子的表现,听着两人好像另有深意的话语,他感觉,怕是已经出过大事了。
否则,以雉儿的禀性,怎么会突然如此莫名其妙的发火呢?
想来想去,吕公试探的问:“小兄弟!梳子可否还予老汉女儿?是的。她砸你,诚然是她的过错……”
“但这随身之物?毕竟男女有别……老汉想以其他金银玉玩,代她向你赔个不是。你看,可还成?”
“诶!长者此言差矣。小子都说了,这可是凶器!是要做为呈堂证物的,如何是寻常钱财可以替代。”
赵子虎说到这里,没有再给这对父女丝毫辩驳的机会,一抖缰绳,就骑马当先继续朝前走。
看他这般,吕公顿感无奈,回头丢给长女一个责怪的眼神,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爹!我和他根本不认识,哪有什么啊?”吕雉一口咬定的反问,接着迅速钻回车厢内。
“哎!你好自为之吧。”
吕公仔细斟酌,感觉这少年郎话里话外的口吻,有点像官面上的人。
若果真如此,雉儿和他发生过什么,我吕家也应该不算吃亏……
他渐渐忽略了吕雉的感觉,打起生意人的如意算盘来。
赵子虎察觉吕公稍停一会,仍驱动马车紧跟上来,他就乐呵地笑了。
商贾逐利……
吕家双姝的幸福,果然是建立在利益上的。
他认为这就好办了。
等过段时间,自己和亲爹亮明身份,吕公还不得纳头便拜。
吕雉即使对自己再有厌恶,怕也是要乖乖跪下唱征服喽……
然而,他都未曾料想,这亮身份的机会,也在今夜,一同实现了。
几人出示路传,齐齐进了沛县西门,大街小巷都响起二更末的梆子铜锣声。
已经开始进入宵禁了。
赵子虎没有迟疑,一边把吕家父女往自己宿下的客店带,一边说:“小子先领你们住店吧……”
“至于其他的事,长者和两位姑娘勿需多虑,养好了精神,明日再办就是。”
“那、那就只好再叨扰小兄弟了!”
吕公还能怎么说,进入沛县后,他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既然这少年郎连住店之事都要包办,就算再有疑惑、忌惮,也唯有先听之任之一途。
只不过,自打从沛县西门而过的时候,他坐在车驾上,就总有种又有人盯上自己的错觉,且那人还一路跟在了后头。
不!
这并非吕公的错觉。
不说他和车厢中的长女吕雉……
赵子虎更是明显留意到了。
在安排吕家父女住店,让人把门口的赤兔和马车引到后院去的时候,他更是发现,不远处街巷拐角的阴影里,有两个人倏地飞快消失了。
而当嬴政将怂娃召到自己跟前,刚发出质问,“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呐!才出去泡一个澡,就拐回来一对绝色姐妹花”,爷儿俩立刻听到客店门口传来连番叫骂。
“吕文!吕老汉!老缩头乌龟!快给我们出来……”
“你吕家有本事悔婚、逃婚,怎么没勇气出来见人啊?”
“吕老汉!我家少主说了,别以为跑到沛县来,这事就能翻篇。”
“我奉家少主娶定吕雉了!你吕家即便有沛县县令这个后台也不管用……”
赵子虎转到大门边往外一瞅,客店外明火执杖,人影幢幢,初步估计得来了不下二十人。
在双姝房里,吕公才将刚刚那一会,于客店内观察出的、赵子虎与其护院的种种异样,给女儿们做分析,告知二人这少年郎怕是背景不容小觑。
他正准备回自己客房去,听见外头的叫嚷声,登时慌了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双姝面前转来转去:“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啊!怎么我们前脚都没站定,他奉家的人后脚就出现了呢。难道,他们是早知道我们会逃到沛县来?哎呀!雉儿。你看你惹的祸,现在可如何是好?”
吕素亦有些惊惧地直眨眼,小嘴微张。
吕雉却是一笑,忙上前拉住老父手掌,宽慰道:“阿爹!莫急莫恼。您不是才同我俩说,那少年郎身份不容小觑嘛?你且瞧他如何对待……”
就好像要印证她的话一般,客店六扇大门忽然发现“咣咣咣”的声音,明显是被猛地打开来了,紧接着,赵子虎也发出一声怪吼,响彻夜空。
“是哪来的一群狗啊?深更半夜的,不好好呆窝里拱狗娘们,跑到小爷这儿来狂吠了。是不是要小爷赏你们一顿狗吃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