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嫣怔怔地看着荣玘进门。·荣玘朝骆夫人和骆世子深施一礼,缓声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荣玘又朝宝珠姨娘施了一礼,“姨娘安好!”荣玘脸上露着春风拂面的笑。
骆嫣这时才反应过来,忙走上前拉住荣玘问,“相公,你怎么来了?”
“傍晚时我和师傅去染坊看新制的匾额,听染坊的师傅说娘子和玖儿来江都了。我放心不下,就急急地赶了过来。还好娘子在岳丈家,我一路上还怕扑个空与娘子错过了……”
骆世子眨眨眼睛,才回过神来,眼睛盯在荣玘身上,一时语塞。骆世子又向骆夫人投去探寻的目光,他怕错认眼前这个说话流利、目光盛着笑意的男子,是不是当初他见到的傻女婿。
骆夫人请荣玘快坐,又喊艾儿去沏茶来,“就沏骆嫣回门时带的雨前碧罗春。”骆夫人特意强调。
“岳母大人怎知小婿最喜碧罗春,一定是娘子说的对吗?”荣玘揽住骆嫣一同就坐在骆夫人身边。骆夫人脸上的神情仿如春暖花开,终于长舒了一口心中的怨气,“嫣儿也喜欢雨前绿茶……”骆夫人欢喜地看着骆嫣和荣玘,不理会骆世子的眼光。
宝珠姨娘掩嘴笑道:“姑爷大老远追来难不成是怕骆嫣跑了啊!”
荣玘起身恭敬地回道,他是担心骆嫣一个人出门路上不安全,现在见到骆嫣平安才放心。荣玘又侧身拉着骆嫣的手,让骆嫣以后不可不和他说一声就一个人出远门,以免让他担心不安。·
荣玘关切之情自然流露,“到时我爹娘也会怪罪我没有看护好娘子,那为夫罪过就大了……”
“贤,贤婿。”骆世子有些语结,“你一个人来的?”
荣玘抚额道:“看我,一见到娘子高兴过了头,差点忘了……杨林快把带来的礼物抬上来。”众人一齐望向门口。
杨林抱了一个青釉卷缸进来放到八仙桌上。骆世子走过去仔细打量。不时伸手轻敲两下,嘴里不住地赞叹,“色如玉、明如镜、声如磬,这就是龙泉窑的青釉冰纹卷缸?”
“岳父见多识广。一见便看出这是龙泉窑出的。我时常听娘子说岳父大人博古通今,喜藏古董字画,特意带了这个卷缸给岳父大人盛放字画,希望岳父大人喜欢。”荣玘拱手笑道。
骆世子多年没受人如此礼敬,荣玘的话句句入心。骆世子喜欢古董珍玩不假。可这些年为了生计,都被他当的当卖的卖,所剩无几了。骆世子一时唏嘘,抚着卷缸上的冰纹,眼里竟蒙了雾。
荣玘像变魔术似的又从卷缸里拿出一个画轴,双手捧给骆世子。“这是小婿孝敬岳父的画作,请岳父大人不要嫌弃拙作顽劣。”荣玘笑得纯净自然,毫无巴结之意却又让人心生欢喜。
骆世子打开画轴,骆夫人和宝珠姨娘都凑过去观看。·骆嫣也好奇地走近了看。屑金宣纸上是一幅水墨淡彩荷花图。骆嫣觉得眼熟,猛然想起被烧了的屏风上的荷花和这幅画上的荷花很像。
“相公什么时候画的这幅画?我怎么不知道呢?”
“这幅画是我到丰园第一天就画的。师傅给我裱起来,今天全当一份薄礼请岳父岳母大人笑纳。”荣玘又躬身一礼。
骆世子看着画卷,难以置信地样子。好半天才问这画真是荣玘画的?荣玘说两位师傅稍稍修改了几笔,还盖了印章。
骆世子细看红红的四方印章,突然激动得手抖,颤声说:“不得了,贤婿的师傅竟是他们!”
骆夫人忙问是谁,宝珠姨娘盯着画作看不出个所以,不以为意地说,“什么呀?没看出什么?”
“你懂什么!这两位可是书画大家……没想到竟是贤婿的师傅!快去摆上酒菜。我要和贤婿喝上几杯,今夜不醉不归!”
骆夫人忙出去安排酒菜,宝珠姨娘讪讪地说夜深了告退回房休息。
骆世子已忘了要让荣玘休妻骆嫣的话,一口一个贤婿地和荣玘畅谈到三更鼓响。才意犹未尽的散了回房……
第二日骆嫣和荣玘早早起床,向骆世子骆夫人告辞要回扬州。骆世子一再挽留,荣玘笑望着骆嫣,“我听娘子的安排。”骆嫣说家里的染坊和山上的一片地都要运作,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骆世子才不强留,依依不舍地送骆嫣和荣玘到门口。一再嘱咐他们时常回来看看。骆世子要寻个机会和荣玘下棋,必须大战三百回合……
“那得求岳父承让。”荣玘笑得春风拂面,揽着骆嫣一起上了车。马蹄嗒嗒,车子出了巷口已经看不见了,骆世子还站在门口不想回去。
“别看了,都走远了!”骆夫人柔声道。
“我这贤婿真是好,琴棋书画样样来得。”骆世子笑得合不拢嘴。骆夫人抢白道:“你不是让他休妻,让嫣儿回家另嫁吗?”
“为夫什么时候说过这混账话!这么好的女婿心疼还来不及呢……”骆世子抬步进门,怪恁地看了一眼骆夫人,“我说呀,妇人就是小肚鸡肠!以后休要再说这话。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和睦,我这心里真是高兴。赶紧给我预备差服,我得去县衙听差去了。”
骆夫人掩嘴笑着,挽了骆世子的胳膊一起朝她房里走去。宝珠姨娘垂头低眉跟在身后,又恢复了往昔柔顺的模样……
骆嫣和荣玘在玲珑绣坊取了挂布和帘子重又上车往扬州去。
曹嬷嬷和妩儿目送骆嫣的车走远,曹嬷嬷还回不过神。刚刚荣玘有礼有节,还额外多付了曹嬷嬷十两工钱。曹嬷嬷被荣玘的气度风范给惊着了。
曹嬷嬷拍了拍妩儿的手臂,“刚才那个真是骆嫣的相公?”
“当然是了,不然二小姐怎么会揽着他的手臂呢!”
“没看出来傻呀!还有玉树临风的气度,是不是外面谬传了。我当初也是听骆婵说的呢……”妩儿笑笑,“大小姐一贯和二小姐争高低,也许是故意放风让人贬低二小姐吧!婆婆以后不要再谬传了才好!”
妩儿拉着曹嬷嬷进了店铺,妩儿的担心也烟消云散了,想想当初在后院让骆嫣仔细考虑要不要嫁个傻相公孤独寂寞终老,妩儿不禁莞尔,骆嫣从来都是兰质慧心,倒是他们这些浊人看不清世事……
出了江都,马车上了驿道,车外的风不时撩起骆嫣的丝,荣玘总是帮骆嫣拢好在耳边。“娘子的胭脂记越红艳了!”
骆嫣怔了一下,忍了心里的酸楚,是呀!再过不到十天,胭脂记就会开始蔓延了吧!
荣玘见骆嫣突然情绪低落,问她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奇怪相公怎会送那些东西,还会说那许多话。”
荣玘笑着抚了抚额头,“都是师傅教我的,那个卷缸也是师傅买的……”
“两位师傅真好,我们回去得把银子还给师傅!”骆嫣揽住荣玘,荣玘拥着骆嫣,两人一时陶醉在江南清风和煦的艳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