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瑜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样子,她莞尔道:“嫂嫂,表哥自小与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然.......张家出了那档子事,可我依然与他情比金贵,他后来失了母亲便失了一半羽翼,我与他的情谊可谓是爱中生怜,每每他做什么我总要多问一句的.....”
顾心慈笑笑不语,半晌眼神飞到沈敏瑜虚弱的身体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好似在搜寻什么似得,那目光恨不得在沈敏瑜的身体上凿个洞一般。
“好妹妹,我知道你怜你那破落户般的表哥,从小你二人就是两小无猜的玩伴儿,他失了母亲折损了羽翼,你看着心痛”说着骊珠微动,“我知道你在子诚之前失了母亲,看到他这般光景大有感同身受的触动罢,又身为女子,女人天性里的母爱是我们一出生就潜伏在身体里的,只是看何时能激发出来罢......你从小到大没少帮衬着他,致死如今他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知道嘛!”沈敏瑜滴水不漏的截过她的话茬,“如今表哥结婚了嘛!好了好了!这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瞎操心了,你们赶紧让我升职可好?我还等着给我的小侄子发红包呢!”
沈敏瑜有意无意朝顾心慈的小腹看去,可她心里知道顾心慈一番话说得别有水平,她的意思是张弘宪没了母亲关她什么事情?他没了母亲就需要她沈敏瑜保护吗?这是在暗讽她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她管闲事就算了!竟然还拿她已逝的母亲来羞辱她!
张弘宪的母亲去了她沈敏瑜感同身受?
哼!
她沈敏瑜记忆中母亲因为难产大出血去世,她对十月怀胎生下她就撒手人寰的母亲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何来的感同身受?
她做什么感想还需要顾心慈这种嘴巴来提醒她不成!
感同身受!
分明就是眼红她从小便得了她男人的心,如今又看见张弘宪给她从小到大送了这么多礼物而吃飞醋!
吃飞醋就吃飞醋啰!
反正你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
顾心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瞧妹妹说的,这小侄子可不是说来就来的......更不是你看看你嫂嫂我就成了,还得看你表哥呢!”
说着故作不好意思的低头抿唇笑了笑,顾心慈飞快的睃了床上的人,她和冰雪一干人等在绿茵的阻拦下在花园里吵了好一会儿,她就不信沈敏瑜这么精明的心思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异样,至于这主仆二人闷在房间里不见客到底所为何事她还有待考究,可沈敏瑜还是有心修饰的面容逃不过她的眼睛。
“敏瑜,你用的可是那日.......那胭脂膏?”顾心慈故意提起张子诚与她新婚之夜第二日沈敏瑜送了一干礼品来羞辱她的事情,可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她只要让沈敏瑜想起这是她顾心慈退回来的东西就好,“这花香很是清新独特!”
顾心慈故意凑上前去嗅了嗅,半眯着眼睛装作很是垂涎的样子。
沈敏瑜看见她痴心妄想的样子心中大悦,“就是表哥送我的那盒胭脂膏嘛,因着是提炼百花的精粹,又加了调香师秘制的秘方所以才制成这洛城独一无二的百花膏,我本是舍不得用的,赠与了你,可嫂嫂......我看你并非十分喜欢遣人送了来,这放置久了未免可惜,我便自己用了.....”
顾心慈叹道:“我喜欢是喜欢....可我从来是不愿夺人所爱的,这描金银盒这般精巧,盒面儿上粉白相间的百褶牡丹线条流畅,想来是上品中的精品,我不打开这盒子就知道.....定是妹妹忍痛割爱!我可不愿看着你伤心......”
多好的解释!将自己摘成了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她当初送了那百花颜值膏去就是为了告诉她顾心慈,她如今的丈夫------张弘宪,昔日是将她沈敏瑜放在什么位置,而她顾心慈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再就是为了看看她顾心慈自恃清高,瞧不上东瞧不上西,以为她东府的人都是摆设用的,这胭脂膏就是为了试一试她敢不敢用!
如今沈敏瑜算是知道了。
一来,她依旧是张弘宪心中的公主;二来,顾心慈在张家不过是个摆设!
次次来东府说自己如何如何操心府中的中馈......
张弘宪向来是不爱打理这些东西的,既然娶了个女人回来,自然要物尽其用。
这一点,沈敏瑜和张弘宪是有共识的。
“嫂嫂,这胭脂膏.....我涂着可好看?”沈敏瑜睨眼瞧顾心慈,丹蔻朱甲划过唇边,那明艳娇俏的颜色衬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肤超乎寻常的白。
百里发虚,这是气血不足的征兆。
顾心慈心中生出一丝异样,她没去回答沈敏瑜的话,当下立马扫了房内一圈,圆润的耳垂上一对虹光海水珠子轻轻打在脸颊上,在耳垂下晃晃悠悠。
沈敏瑜的这处楼是向阳的,这个时候室内应该是大亮才对,可是室内的光线却有些昏昏沉沉的,顾心慈的迷光飘向窗边的五彩屏西洋屏风,屏风上房雾气缭绕,像是水蒸气?这时候沈敏瑜洗澡不成?
因着她离沈敏瑜坐得近,那胭脂膏的花香像百花绽放一般馥郁芬芳笼罩着她,因而来不及去注意其他,这是她才发现空气中随着那水蒸气的挥发氲着淡淡的花香,像是常用的沐浴鲜花,因为常用她是熟识的,她偏头嗅觉朝那雾气追去,空气中的除却那清淡夹杂着水汽的花香还有......淡淡的腥味?
腥味?
为什么会有一股腥味?顾心慈迟疑了一下又闻了闻以示确定,的确是一股腥味,那味道钻入顾心慈的鼻腔溢入口中,她的舌根有些发苦,苦感觉牵动了她下颚,只觉得涩涩的。
嗓子里没由得涌起一股腥甜。
她眼睛一亮,血腥味?
沈敏瑜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她又转头朝沈敏瑜看去,她今日抹着子诚送与她的胭脂膏,那颜色瑰丽衬得她病容更加突兀憔悴。
她还是违心的说道:“这胭脂膏的颜色啊!只有你衬的出来!果然我当初返送你是对的,我看你天天要扮作粉腮红唇,看来是十分爱惜的.....唉!我可算没做错!”
沈敏瑜抿嘴笑了笑,顾心慈的话她挑不出毛病来。
顾心慈却在心中推敲着,若是她猜测的不假,那水云缭绕自打她进门就漂浮到现在,应是热水不错,所以.....也就是说沈敏瑜是刚刚从浴桶里出来的,她和冰雪被绿茵那丫头阻隔在花园里的时候沈敏瑜应该是在沐浴,可大白天的沐浴做什么?按她所说的医嘱来看,她应该是卧床休养的,更别说沾水受湿气这些东西了,想着疑云重重,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又钻入了顾心慈的鼻子里......
若是医嘱只是借口呢?
沈敏瑜到底要做甚?
血腥味......沐浴.......修养.......
顾心慈右眼一跳,休养就是避人耳目的借口!而血腥味和沐浴.....就是要掩盖什么!这沐浴就是为了遮掉血腥味!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已经游走到晏九九苍白无力的面容上,她刚才分明就在浴桶中准备洗涤这血腥的东西!而听见外面的吵闹后又喊了丫头来扮装......
沈敏瑜.....
你到底想掩盖什么?
“姐姐,你莫不是在想表哥了吧?”沈敏瑜见顾心慈半天没有说话,心中有些发慌,毕竟刚才一番收拾太过草率,那浴桶还在屏风之后,虽然那东西被小环收到密室里暂且安全,但是若被顾心慈看出了破绽,此时她元气大伤,还要花心思去圆场,这算起来就太划不来了。
顾心慈立马反握住沈敏瑜道:“所谓这小别胜新婚,我和你表哥此时正是情浓,你且不要拿这个来打趣我!”
沈敏瑜又是一阵调笑,“嫂嫂,那胭脂膏你若真喜欢..........我虽然用的差不多了,但这里还是有一些的,不嫌弃我的话,不妨一试?”
顾心慈摇头笑道:“我可不是嫌弃你,只是这是你表哥对你的心意,我刚才说了,我从不夺人所爱.....”
沈敏瑜面色柔和又显得有些无力,她面上不强求,心中却哂笑道:“不强求?你顾心慈想要达到的目的何时如你那名字一般心慈手软过?”
顾心慈脑中飞快的想着沈敏瑜所想掩饰的东西。
你到底在掩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一定要找出来......要你不得好死!
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顾心慈心不在焉的,一旁的冰雪突然咳了咳嗓子。
她听见猛然提了个神,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抓着不放,可当务之急她是来确定沈敏瑜有没有染上那东西!
想着宛转蛾眉浅笑道:“敏瑜,这胭脂膏你可是快用完了?”
沈敏瑜眉梢微动,顾心慈怎么知道她用这胭脂膏用的勤快?
想着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是的......许是那花香十分吸引我。”
顾心慈含笑招了冰雪过来道:“把东西呈给表小姐!”
一旁的婆子端着一个乌木镶嵌玉璧的多宝盒走上前来,冰雪打开了那小巧的扣锁,沈敏瑜朝那盒子看去。
一盒子尽是如手心巴掌大小的描金银盒,粗粗估计大概有十来盒的样子,盒面上熟悉的花纹闪烁着银光,刺得她眼睛发痛。
怎么会和张弘宪送她的一模一样?
她等着顾心慈的解释。
“好妹妹,你表哥把你当做嫡亲妹子来疼,他手估摸着你这快用完了,又寻了工匠来特地多订制了几盒...”顾心慈拿了一盒惆怅道:“真可惜.....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妹妹享用了!”
沈敏瑜眼底浮起一抹骄色,面上愁道:“姐姐怎的没有?表哥真是的....改日他来我要说他几句的....”
“诶诶....”顾心慈忙压道:“你说他做什么?他疼你就是我疼你了....诶!敏瑜!你怎么了?”
正说着,沈敏瑜只觉得浑身发紧,如同箭在弦上勒紧了弓弦一般.....
“啊!”她捂住了脑袋,手脚却开始不听使唤,“我....我疼.....”
“你哪里疼?”顾心慈来握住她蜷缩成鸡爪状的手,一边揉捏着一边朝小环吼道:“死丫头!快来扯开你们小姐!她这是抽筋的症状!”
小环正想着要不要喊人。
“瞎愣着做什么!再不扯开,一会儿她身上的筋脉都紧缩了,可能会口口吐白沫,休克过去!冰雪过来帮忙!”
小环再不犹豫慌忙走过去掰开沈敏瑜的四肢,这时候沈敏瑜已经双眼翻白,嘴唇轻轻颤抖着,细微的白色沫子从嘴边溢了出来,小环再不怀疑顾心慈,揉着沈敏瑜的手脚更稳定住她乱颤的身体。
“冰雪!把那支针拿来给表小姐打了缓和一下!”她跟冰雪交换了一个眼神,冰雪转身去带来的礼盒中拿针药。
“什么针?”小环一边按着沈敏瑜一边诘问道,“医生说了我们小姐阴虚体弱,只需修养不需要打针!”
“不需要打针?”顾心慈嗤笑道,“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口吐白沫,神志不清,你那医生更本就在撒谎!”
小环肩膀一缩,小姐确实买通了医生,但这件事情极其隐秘.....
想着心下颤颤巍巍。
顾心慈猜透小环没有胆色,故意诈道:“表小姐的这个症状是发癫痫之症,若是不赶紧就医的话,恐怕性命堪忧,只是你这时候去唤医生从医院到这里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这针剂本是我送给表小姐应急所用,可不巧这时候正赶上紧急时刻,她是我的妯娌,这里又是沈家,我没有青天白日害她的道理不是?”
顾心慈说的对,这里是沈家的地盘,她平日里和小姐分庭抗礼,不相上下,可还是要看老爷的脸色,若是小姐有个闪失,顾心慈是走不出沈家的大门的。
想着心中稍安,“快打吧!若是小姐有什么不测!哼!”
她退到了一旁,冰雪快步上前熟练的捋开沈敏瑜的衣袖,摸着她白皙的臂膀开了一会儿,揉揉按按找准了位子将那针迅猛的插入了皮下,沈敏瑜动了一下,针剂里的液体被缓缓推入沈敏瑜体内.....
蜷缩在床上像八十岁高龄老人的女子像是被人松开了掐住的脖子,猛吸了一口气,仿若喉咙里积蓄的浓痰被冲干净了一般,她佝偻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开,拧成川字的眉头渐渐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