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祭臣走在前面。
姜秋辞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很快便开始喘着粗气,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等......等等我......”姜秋辞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
江祭臣站定回头,却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姜秋辞抬起头,她的头发本就松散,现在看起来,更是潦倒:“刚才......我们刚才好像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为什么这一趟........这一趟回去,这么累?”
江祭臣定定的看着姜秋辞,半晌后,才对姜秋辞抬起手:“来,把手给我,我们必须要在日出之前离开这里。”
姜秋辞抬起身体,对江祭臣弯起嘴角,将手我放在江祭臣的手中:“为什么?你以前见过这种阵法?”
江祭臣一边唇角上扬一下,但那笑容并没有被姜秋辞看到:“没见过,但我推演得出来。”
姜秋辞脚下一用力,便跟上江祭臣:“你好厉害,比我以为的更厉害。”
江祭臣望着姜秋辞的侧脸:“你本以为的我是什么样的?在初遇的时候,还是没见过我之前?”
姜秋辞不动声色的一顿,转头的瞬间,笑出来:“你又来了!快走吧,你不是说天亮之前必须要走出去吗?”
江祭臣仍在原地,但姜秋辞拉着江祭臣的手,率先向前走去。
月光下,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江祭臣始终看着姜秋辞的背影,他在思度着——
姜秋辞,你到底想要什么......
月影变换,姜秋辞走在前面,遇见分岔路的时候,她选择一条路,江祭臣一把将她拉回来,走上另一条小路。
“这边,还是我带路吧。”江祭臣的声音里没有情绪。
姜秋辞低头吐吐舌头,笑着跟上去:“江祭臣,如果,我们走不出去的话,或许也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江祭臣的手微微一紧,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向姜秋辞:“什么?”
姜秋辞环视四周,青山绿树,笑着:“其实,我很喜欢这里。”
“为什么?”江祭臣问道。
姜秋辞的笑意更浓:“因为,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你。”
江祭臣全身一僵。
姜秋辞松开江祭臣的手,歪着头笑着:“你之前说过,会一直保护我的,对不对?”
江祭臣不知道姜秋辞到底想说什么,便没有回应。
姜秋辞像是不在意的样子:“你刚才说,日出之前必须要出去,若是日出之前出不去呢?”
江祭臣答道:“日出后,太阳的行动轨迹与月亮不同,这个阵法是借住月亮而设置,如果想要出去,就只能等下一个月出。”
姜秋辞低头一笑。
两人的身后,地面开始振动裂出巨大的裂缝。
江祭臣一惊:“小心!”
姜秋辞所站的位置,一条裂缝出现,姜秋辞几乎站不住,歪倒下去,差点跌入深渊之下。
江祭臣对姜秋辞伸手,一把将姜秋辞拉入身侧:“快走!”
姜秋辞看一眼江祭臣,反手将江祭臣拉得更紧,低着头跟着江祭臣向前奔跑。
江祭臣察觉,晃一下神,便继续向前奔去。
不多时,便能看到山体在崩裂,宛若一尊尊碎掉的琉璃盏,天地之间,发出破碎的声音。
“小心,跟紧我!”江祭臣拉着姜秋辞的手,脚下一蹬,在高地与山丘之间来回穿梭着。
身后的姜秋辞始终都没有说话。
整个巨大的山体都开始出现裂缝,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江祭臣和姜秋辞脚下的路横着裂开,并逐渐远去。
江祭臣因为跑得太急,身后的姜秋辞跟着跑,也气喘吁吁。
裂缝已经延伸至江祭臣的脚下,他大惊,停下脚步,再跨出一步,便会带着姜秋辞跌入无尽的深渊。
但身后的姜秋辞一直都在埋着头跟着江祭臣奔跑,脚下因为惯性而没有收住。
“小心!”
随着江祭臣一声凌冽的嘶喊,姜秋辞的整个身体跌入深渊。
“抓紧我!”江祭臣用尽全力,抓住了姜秋辞纤细的手。
地底,传来不明生物的嘶吼声,浑浊而厚实的吼叫令人生畏。
“别松手!”江祭臣用尽全力拉着姜秋辞,他的身体已经贴近了悬崖,两只握在一起的小手手指发白。
姜秋辞惶恐的脸上满是汗珠:“江祭臣.....我......我、.......”
“那就、、抓紧我,别松手!”江祭臣低吼着。
他的脚下用力蹬着地面,想要将姜秋辞拉上来。
但是悬挂于半空中的姜秋辞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她脸上的汗水模糊了眼睛,哀伤得望着江祭臣:“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
江祭臣脸上青筋暴起,他依然用力拉着姜秋辞的手,看着姜秋辞的脸不说话。
姜秋辞苦笑一声:“既然怀疑我,却又要救我?”
“闭嘴!”江祭臣声音嘶哑。
姜秋辞突然不再用力,反而松开了江祭臣的手。
江祭臣一惊,大吼:“你疯了!抓紧我!”
姜秋辞摇摇头,一脸哀伤:“放手吧,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江祭臣紧咬着牙,不肯松手,但他已经到了极限,他嘶吼一声:“抓住我!”
两人身后的山体不断得坍塌着,地面也在不断得断裂着。
姜秋辞留下一滴眼泪,她深深地看着江祭臣:“江祭臣,松手吧,活下去......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话......我证明给你看,你误会我了......”
说完话,姜秋辞流着泪笑出来,她白皙纤细的手,挣扎着,从江祭臣的手中挣脱。
“姜秋辞!”江祭臣嘶吼着,眼睁睁看着姜秋辞朝着黑暗的深渊跌落而下。
悄无声息。
久久的,江祭臣趴在悬崖边,低头看着下面无尽的深渊。
“姜秋辞!”江祭臣大喊着姜秋辞的名字,有回声传来,但却没有姜秋辞的声音传来。
江祭臣从地上爬起身来,看向周围的一切,碎裂,一层又一层,翠绿的苍山在破碎一层之后,而后会出现另一层,数量不变,形态不变。
宛若幻境。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重复上演,如同轮回。
江祭臣眼前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天空的月光更加明亮,却是阴森森的。
前路映照在月光之下,没有生气。
江祭臣抿着嘴,看向脚下的深渊。
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深渊之下跳去。
月光越来越远,天空越来越远,跌落而下的失重感,让江祭臣的心脏发慌,虽然在急剧下降,但是耳边却没有风吹过的声音,向下,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越是往下,身体所承受的压迫感便会越强,江祭臣几乎无法呼吸,刚刚姜秋辞便是感受着这样的感受。
他突然开始担心姜秋辞,特别是姜秋辞在坠入悬崖之前说起的那句话。
黑暗的空间越来越压抑,江祭臣突然察觉到,从脚下而来的风。
风是从上往下吹的,也就是说,下方应该是有与外界勾连的空洞之处。
其实在跳下来之前,江祭臣便猜想到,这或许会是一条置死地而后生的路。
他低头去看,便能看到淅淅索索的银色光斑。
江祭臣一喜:“有水的地方,便有生路。”
距离那些被照亮的银色光斑越来越近,江祭臣从腰间抽出宝石匕首,用力扎进两侧的墙体之内。
随着一阵刺耳的刮痕声,江祭臣的身体终于稳住。
他的身体支撑在墙壁之上,手臂用力,向下看去,下方是黑暗的洞穴,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且水流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水路,便是生路!”江祭臣眯着眼睛,双脚在墙上一蹬,将匕首从墙体拔出,整个人重新向下坠落而去。
砰的一声,江祭臣的身体跌入水中。
水很凉,透入心脾。
江祭臣落入水中的刹那,全身僵硬了起来,在水中吐着气泡。
这水,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深一些,向下看去,几乎看不到底部。
江祭臣想起,以前在西夏的时候,母妃,也就是他的养母,常常有意无意得会对他讲起一些关于长安城的事,她提到过长安城周边的一处峪口。
后来听说,原来母妃与母亲,曾在西夏时期,是最好的姐妹,也许是为了排解寂寞吧。
听母妃说过,长安城的远郊有峪口,共分一百三十三个独立的峪口,其中,秦岭占据七十二处峪口,单长安城周边,就占据四十八处,各个峪口之间相互连接,形成一处天然屏障。
江祭臣想着,自己这一趟出来,应该还是没有远离长安城,眼前的情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母妃曾经提到过的裕口与终南山山体连接处的入口。
江祭臣憋着气,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起来,他奋力得向上游去。
水凉得透心,他全身僵硬,但令自己意识清醒,冒出头的瞬间,他看到延绵不绝的山脉。
江祭臣心中一喜:“出来了?”
他想起刚刚碎裂的山体与地面,那是阵法的幻境在碎裂。
所以,从山体开始动摇的那一刻起,设阵的人就已经决定要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江祭臣环视四周,寻找姜秋辞的身影,但是,四处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片,除了流水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江祭臣游向岸边,巨大的石头陈列在水流的两侧,就像是一颗颗阴森森的白骨。
“姜秋辞!”江祭臣大声喊着姜秋辞的名字。
有回声传来,但周围,除了水声和江祭臣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了旁的声音。
江祭臣的身体里呛到了水,他用力咳嗽几声,将肺部的水咳出来,肺还是生生得疼。
他全身发冷,打着寒颤,倘若姜秋辞不懂水性,那么现在......
江祭臣想到此处,重新看向湍急的水流。
水流都应该是向东流的,但是眼前的水却甚是怪异,那水流是向着西边而流。
江祭臣眯着眼睛:“难道......还没有走出幻境?”
想着,水中透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姜秋辞......”江祭臣深吸一口气,跃身而起,重新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