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姐姐好意,平时妹妹与姐姐同住一宫,已经受了姐姐诸多照拂,感激的话都说不尽。妹妹也没什么能为姐姐做的,唯有以茶代酒,以表谢意。”
王倩不卑不亢地说完,命秀蔗上前,吩咐道,
“去内侍监取些春山浮翠,要成色最好的,记在我名下。”
花棠棣“咯咯”笑了两声,道:“妹妹当真和我投契!”随即命心叶也与秀蔗同去,取些茶点瓜果。
深宫中哪有什么相见恨晚。王倩与花棠棣同住在一起半个月,二人的交际却少得可怜,包括但不限于见面打招呼、定期王倩去请安、秀蔗被心叶带走大扫除等。若是真投契,她们早就成好姐妹了。
王倩虽然不在乎什么姐妹不姐妹,但她目前无依无靠,亟需一个强大的靠山。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能有四妃之一的烁妃相助,倒是能为她铺平不少道路。
心叶和秀蔗奉命取物,结伴一同离开了。
“既然你我以姐妹相称,姐姐我今天便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花棠棣的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仿佛她从出生便是这么笑的,“妹妹可别嫌姐姐啰嗦,也别觉得姐姐是杞人忧天。”
花棠棣和王倩两位佳丽正在湖畔树荫下对坐。花棠棣话语刚落,王倩还未说话,周围便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王倩看似平静,心中竟生出一份安定,她心道果然花棠棣不光是为了与她称姐道妹才约她出来的。
“妹妹不会。”王倩真诚地应道。
“那便好。”花棠棣笑道,“妹妹心思单纯善良,又能大度容人。有妹妹在我宫里,是姐姐的福气。若是换了某些人,恐怕姐姐我无论如何也是相处不来的。”
王倩皱眉:“姐姐说的是谁?”
花棠棣没有正面回答,却道:“妹妹入宫至今未得圣上恩宠,并非因为妹妹才情有失,而是因为有人横刀夺爱。这一点,妹妹应该心知肚明。”
王倩眼帘低垂,花棠棣说到了她最不愿提及的人——苏斐然。
当时小乐子在传话时,花棠棣也在场,所以她知道也不奇怪。但是花棠棣与苏斐然平日里无甚交集,现在提她做什么?
“琉容华她......”王倩皱眉,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贴切的形容词,“她是个人才。”
“能一入宫便受到如此恩宠,她当然是个人才。”花棠棣微微颔首,“她有心上位,手段也层出不穷,谁知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妹妹呢?而那可怜的杨采女,便是第二个。”
王倩拿捏不准花棠棣的态度,依旧保守地说:“姐姐说笑了。琉容华备受圣上关注,宫中姐妹大多也与她交好。妹妹莫说心生怨怼,就连一丝不敬都不敢有。”
花棠棣脸上笑意更胜:“妹妹实在不必如此如临大敌,其实姐姐我是为了妹妹好。宫中人心难测,若不早做打算,恐怕会被人暗中算计。琉容华心思诡谲,抢妹妹一次恩宠便会有第二次,妹妹不会天真地以为她会见好就收吧?”
王倩沉默不语。花棠棣竟收敛起笑容继续道:
“妹妹入宫晚,不知从前后苑是何光景。过去圣上从不会择一人专宠,即便是荣宠之盛如嘉贵妃,也会适时劝谏圣上留宿别处,让姐妹们同受雨露。姐姐位列妃位,本就有安定后宫之责。如今琉容华蛊惑圣上专宠于她,其他姐妹们忌惮她的势头不得不迁就,姐姐看着甚是不安。再让琉容华猖狂下去,后苑恐生大变。姐姐我有心扶正黜邪、拨乱反正,奈何娴妃罩着她,我也是力不从心啊!”
花棠棣这番话听着奇怪,细细琢磨来,内里的含义竟是邀请王倩联手对付苏斐然。
虽说花棠棣别有所图,但她说的句句是实情。在与苏斐然打过为数不多的照面间,王倩已然识得她刻薄奸诈的嘴脸,如若能把她从后宫中剔除,的确能还姐妹们一个清净。
虽说王倩有心入伙,但她也没急着回复花棠棣。宫中争斗成王败寇,尔虞我诈间,一失足或许就万劫不复。纵使花棠棣是她的主位娘娘,她也得让花棠棣做出些表示来。
“姐姐身居高位,尚且力不从心,妹妹我一届贵人有心相助,却也无可奈何。”王倩沉着道。
“妹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单是扳倒琉容华的价值就值得我们去搏一搏。不然,后宫繁花三千,春开秋谢,都得落得‘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下场了。”
花棠棣轻声道,美眸中尽是忧虑,
“妹妹想要的,姐姐明白。只是姐姐在圣上面前人微言轻,娴妃也轻视于我,因此给不了你什么像样的承诺。但如果妹妹有困难,姐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如有半句违逆真心,便叫我下场凄惨、不得好死。”
王倩吓了一跳,眼睛顿时瞪圆了,惊道:“无缘无故的,姐姐发这种毒誓做什么!姐姐与妹妹同仇敌忾,本不应说这些!”
“妹妹莫要拦我。不如此,便无法表明我的诚意。”花棠棣见状,认真说道,“若是妹妹觉得我这个姐姐值得真心托付,便随我去湖边走上一走吧。澄心湖边夏景繁盛,虽说已是初秋,再好的景色过些时日都会凋零,但年年枯荣往复,明年亦是这般光景。愿妹妹知我赤诚之心如这盛景热烈,永无止歇。”
话都说到这儿了,王倩再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了。
她站起身,微微欠身道:“姐姐真诚,妹妹愿意相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果然没看错,妹妹果然是个侠义之人!”见到王倩应允下来,花棠棣喜上眉梢,连忙也站起身挽上她的手,“快随我去湖边转转!等心叶和秀蔗拿着吃食回来,咱们再稍事歇息!”
花棠棣的确是开心极了,王倩见她不像装的,内心回味起她方才说的话,也逐渐认可,对她的戒备心也随之放下。
看来,过去王倩对花棠棣有些“顺势逢迎”和“虚情假意”的偏见,所以刻意保持距离。如今看来,竟是她狭隘了。没些手段,如何在深宫活下去?花棠棣今日约她一叙,她才知道花棠棣竟是这般真诚、热心、正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