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马车早已回府,现在她们所乘坐的马车是在太西湖边上租赁来的,马车普通至极,对方根本就没把她的身份想的多尊贵,换言之……那个想要让她陪酒的登徒浪子的身份也许不一般。
等等!
她现在是带着苇帽的,这些人却说她长的水灵,难道……只有在那里她才展现过真容,想来适才她在裁缝铺外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瞄上了?
对方是谁?又有什么来头?居然胆敢在街上强抢民女?
是她太大意了。
“大胆!”连滚带爬的重新回到顾月池身前,秋玲心中虽十分恐惧,却仍旧强撑双臂护主:“你们连将军府的大小姐都敢不敬吗?”
“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留着两撇胡须的汉子甩手就给了秋玲一巴掌,“将军府的大小姐?小爷我还是宰相家的大少爷呢。”
“秋玲!”没等那汉子近前,顾月池快步上前蹲在秋玲身边,作势要把她扶起,小声叮嘱:“这些人不会相信你的话,回府之后切记不要去找娘……”话因尚未落下,顾月池便被大汉扯着手臂拉了起来。与此同时又有人把秋玲揪起来,调笑道:“这丫头仔细看来姿色也不错,可以让爷好好玩玩。”
“放手!”秀眉一立,顾月池陡的掀起纱巾,一双眸子凝视着那汉子。
黑眉一聚,没想到顾月池的目光居然如此犀利,那汉子心中咯噔一下。提着秋玲的手僵持在半空。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顾月池现在肯定这些人背后一定有靠山。
这个人……胆大包天!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越是胆颤时,就越要冷静相对。伸手整了整衣袖,她抬头迎向为首的那个汉子,眼神丝毫无惧。
“放了她!”为首之人摆了摆手,秋玲得以回到地面。
“小姐!”秋玲惊慌失措、泫之若泣。
对秋玲使了个颜色,顾月池双手交握,穿过几个彪形大汉,上了他们身后的那辆被故意改装过的旧式马车。
顾月池心知这一关躲不过,只得寄望秋玲脱险,赵氏身怀有孕,不能受到惊吓,所以不能去找她。不去找她又能去找谁?去找顾振涛?此刻他该还没回府,凌潇潇不知去向……直到此时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自己在危难时刻能够找来帮忙的人寥寥无几。
罢了罢了!
反正只要不找赵氏,随便她去找谁,只要能把她救出去就成。至于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想法子先保全自己。
马车颠簸前行,从上车顾月池便被蒙上了黑布,双眼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这会儿靠坐在车上,她能够确定的是此刻她们走的已然不是官道,官道平整宽敞,可她们此时走的路却十分颠簸,似是在走土路。
心中思绪飞转,她双手背负于后,将早些时候掖在袖袋里的账册悄悄撕碎,所幸这辆马车足够破旧,到处都在咯吱咯吱的响着,她把纸屑顺着身后的间隙扔下。
顾月池被劫,秋玲心急如焚,顾不得脸上火辣的巴掌印子,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将军府后,她直接便到前院去寻顾振涛,听闻顾振涛尚未回府,顿时有些乱了方寸。
顾月池说过此事不能惊动赵氏,赵氏和腹中胎儿万一因此事有个闪失,她十条命都不够赔的。斟酌再三,她只得一跺脚,留了张条子差人去兵部赶紧送与顾振涛,自己便孤身前往聚福堂。
初到聚福堂,在院子里并未找到顾妈妈,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进堂厅一问才知,老夫人和姨奶奶带着三姨娘和顾月瑶今日皆都去了安宁寺……这,二姨娘素来不管事儿,四姨娘虽好斗,却不是个主大事之人,顾月池不让惊动赵氏,可眼下府里能够做主的家主只有赵氏一人了。
在聚福堂的院子里徘徊许久,秋玲终是一咬牙,往琴瑟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秋玲丫头?你何时回府的?大小姐可是回房歇着了?”刚刚匆匆忙忙进了赵氏的院子,奶娘正在院子里洗着衣裳,看见秋玲后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秋玲一时无法开口。
自从真心跟随顾月池后,秋玲对奶娘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因为如此,奶娘对她也格外的亲切。
脸露惊色,奶娘把手里洗到一半的衣裳放回水中,直指秋玲肿的老高的脸颊:“这是怎么弄的?”
“刚回来的时候下车猛,不小心磕到的。”伸手护着自己的红肿的半张脸,左右看了看,没回答奶娘的其他问话,秋玲面露急色:“夫人呢?”
捞起水里的衣裳用力拧了几把,奶娘回道:“夫人今儿午膳后便觉得身子不适,早早就歇下了。”
闻言,秋玲的心可谓是哇凉哇凉地。
见她脸色不对,奶娘忙问:“找夫人有要紧事?”
“没……没……”
笑的比哭还要难看,秋玲摇摇头。
目送秋玲离去,奶娘一脸奇怪,有些狐疑的摇了摇头,她继续洗着木盆里的衣裳。
赵氏身子有恙,直接让秋玲的把放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心底里没个主意,思绪纠结的出了院子,她十分沮丧的跌坐在门外,充分体会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受。
即便现在她不惊动赵氏,待到晚膳时赵氏一定会起顾月池,到时候她该怎样回话?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我家小姐平安无事。”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知这话顾振涛那里根本不可能有回信,不过她还是决定前去探寻一下。
思绪混沌的穿过河道,秋玲快步向着前院方向而去。
忽然,她脚步一顿。
是箫声!
悠扬的箫声响起,听着不时传来的箫声,她眼中泪光涌动。
禁苑中的那一位!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一拍天灵盖,秋玲转脚便向着禁苑跑去。
禁苑之中,弈天一改往日白衣风范,身着一件浅暖色长衫正如往常一般坐在假山上吹着箫。
“弈公子!”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秋玲气喘的弯着腰,对着假山上的弈天大喊一声。
悠然回头,见秋玲如此模样,弈天温润一笑,将箫收起:“秋玲丫头,好久不见了。”
“呃,是!”自从顾月池让赵氏禁足之后,她们主仆便从来没来过禁苑,自然就没见过弈天。扶着门框站直腰板,秋玲语带哭腔:“小姐有难,还请弈公子出手相救。”
面色一沉,弈天问道:“月池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觉得脚底发软,秋玲颤巍巍的将在北城门处遭遇之事毫无遗漏的跟弈天讲述了一遍。
听闻,弈天脸色变了变,握着长啸的手也收紧几分。“你们不知对方是何人么?”
秋玲摇摇头:秀眉纠缠,她催促道:“弈公子,奴婢,奴婢……求救无门,算是走投无路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央求着,秋玲便要对弈天跪下。
长箫轻抬,弈天止了秋玲下跪的趋势:“你不必跪我。”
“嗯?”秋玲满脸问号。
“这阵子月池小姐没来过禁苑,想必你们已然知晓我并非自由之身。”面无表情,弈天道:“禁苑为何称之为禁苑你难道不知?我若能够去救人,又何必在此被禁锢多年?”
眼波轻颤,在炎炎盛夏,秋玲的心顿时跌入谷底,冷的直哆嗦。
她唯一看到光明的路又被堵死了么?
“弈公子!”
秋玲还是不死心。
转过身去,弈天不看秋玲,语气温和依旧:“你们家小姐的忙我帮不上,你还是赶紧去找镇国将军想办法吧。”
心中一叹,秋玲期期艾艾的起身,转身便离了禁苑。
秋玲走时,弈天并未看她,待她走后,他握着长箫的手指因为用力,早已微微泛白。
秋玲到前院的时候,顾振涛已然匆忙回府,跟秋玲问明白事情经过,堂堂大楚王朝的镇国将军勃然大怒,但因顾及到赵氏,他并未有什么过激行为,只是立刻暗中调派人马开始从北城门入手,仔细打听那伙人的来历。
其实整件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
北城门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每日人口流动量最大的城门之一,但凡城门都少不了会有士兵把守,可在顾月池出事之时,哪里有那些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士兵的影子。
由此说明了什么?
顾振涛相信顾月池就算逃不出魔爪,却也能想办法保自己周全。冷静下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夜提那些守城的士兵,之所以夜提,是因为他不想打草惊蛇,以至于害了自己的女儿!
顾振涛是谁?
他可是当朝的镇国大将军,赫赫有名的兵权掌控者,在他突审之下,那些小卒子险些吓破了胆,不等他细问,他们便都招了。一问之下顾振涛才知,那日顾月池在裁缝铺外时好像被什么人看上了,于是此人便花大价钱买通那些士兵,让他们袖手旁观。而他则派了一些人马将顾月池堂而皇之的给掳了去。
虽不知顾月池被带去了何地,不过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想到自己治下的士兵居然如此胆大妄为,顾振涛直接肃清军规,把他们全都发配到边关去守边防了。
紧接着,他开始查找顾月池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