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星期过后,已是仲春。天地一片复苏的景象,嫩草萌芽,春花摇曳。
就在人人都等着林雨蝶住进凤鸣宫时,百里影墨却迟迟未表态,凝望凤鸣宫,那不是属于林雨蝶的。他心里默念道,虽然他也不知属于谁。
可林雨蝶知道个一清二楚,那女人是绝对不能再留了。只要她在一天,她便多一分危险,最怕的是夜长梦多。
最近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经常眺望千重楼,一个劲地喊着头疼。她问过太医,皇上的记忆极有复苏的可能。
她开始害怕,不,不能够再让上官陵妩夺了她的盛宠。
这天早晨,断情起了个大早,屁颠颠地来到重莲居,对着侍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侍女捂着嘴轻笑,悄悄地离开了。
大吼一声,“有刺客啊!”
骇得上官陵妩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拿出枕头下的匕首才发现在一旁笑得明媚的断情。
“哼,谁叫你昨儿个和那茜草捉弄我,你看,遭报应了吧。”
上官陵妩气极了,嘟着嘴打算睡个回笼觉,又被断情一把从被窝里拉出来,搞得上官陵妩痛苦地哀嚎着。
不就是让茜草那丫头给他的洗澡水加了点痒痒草吗?
“不给你饭吃!”
断情说得咬牙切齿的,偏偏吐字生香,神情比小孩子赌咒更认真,惹得上官陵妩失笑。
她才不信呢,他哪里舍得。
却又偏偏做了副可怜的模样,“我认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已经说了很多个下次了。”
断情不知怀着何种心情提醒她,真是调皮。
“茜草那丫头也真是的,怎么就由着你胡来。”
上官陵妩嘿嘿地笑,要茜草听话,那还不简单。你家大王病了,需要痒痒草。
这不,问都不问,不知从哪儿采来一大把,捣出汁液一股脑地倒进洗澡水中。
想着断情满屋子折腾的模样,上官陵妩笑得欢腾。
“走啦,吃饭去。”
“你就知道吃。”
“不对,我还知道睡啊!”
断情一脸黑线地跟在身后,他好想装作不认识她。
飞花楼,一夜鱼水的两人正睁开朦胧的双眼,见天还是漆黑一片,就拥了彼此。
“皇上有心事?”
林雨蝶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润如水滑的玉指轻轻扫过,百里影墨的心都要沉醉了。
“还不是为了江雨烟一事,朕已经命了人去查,可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即使是宁杀错不放过,可还是平静得如死水,一点波澜都没有。
江宇风常来信询问,他都有点害怕了。他怕自己穷尽这一辈子,也不能给他一个交代。
“妾身倒是觉得,这贼人定会在凤鸣宫里留下蛛丝马迹,皇上何不趁整修之际顺道查查?”
林雨蝶沉吟了一会,从背后揽住他厚实而炙热的腰,在他耳边轻轻地道。
“那凤鸣宫是她生前住的地方,朕又怎么好去大肆整修?”
现在也只是修补该修补的东西,清扫一些遗物罢了。
“这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不定真能查出些什么来呢?”
林雨蝶哪里肯死心,轻咬他的耳垂,引起一阵酥麻。
“嗯,朕答应了宇风,定为他寻了那可恶的贼人。你这方法,倒是可行。”
这话过后,只剩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旖旎风光。
兵不厌诈,上官陵妩你等着瞧。
林雨蝶闭上闪闪双眸,沉醉在他的炙热里。
“皇……皇上,这衣裳里,全是剧毒。”被派去的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启明殿里,捧上几件江雨烟常爱穿的衣裳,金丝银线,比明媚的阳光更耀眼。
百里影墨腾地站起,“早怎么不发现?”
“皇上,没有命令,谁也无法碰这贴身的衣裳啊!”
太医低下了头,要不是侍女打算拿着去烧了,他也绝闻不出这浓烈的异味。
百里影墨哼了一声,“异香?”
“是,自打静幽宫飘来令人迷醉的香味后,娘娘们就常效仿,所以有人趁此之际,混在一起也难以察觉。”
给朕查!
不多时,兄妹两人被带了过来。
真倒霉,怎么什么事都轮得到他们?
太医呈上一包细粉,一打开,香味刺鼻。
一看众人的神色,上官陵妩便知大事不好。再看林雨蝶那温柔的容颜,这女人果然不肯轻易罢休。
“跪下,尔等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百里繁墨怒道,江雨烟那样可爱温柔的女人,竟这样凄惨而死,叫人如何忍心?
“与卿何干?”断情答道,要他跪一个凡人,凭什么!
“你!”百里繁墨吃进一口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若为皇,才有与我说话的资格。”
百里繁墨怫然作色,“公子这是在讽刺本王吗?”
断情不作声,百里影墨便拿了上官陵妩开刀,直接喝道:“你杀害皇后,罪无可恕。还有何话好说。”
上官陵妩低下头,隐去不悦的神色,道:“罪妾没有。”
“哼,你素来心狠手辣,与皇后速来无冤无仇,竟下此狠手!”
上官陵妩没有回答,看见百里影墨案桌前的香袋子,血色全无,呆呆地道:“我,我没有……”
两行清泪几乎就要落下来,她却咬了红唇,死死地忍住,纯真的眼眸浮现了水雾。
百里影墨频频告诫自己不要被她迷惑,这女人不是个善茬。
“你们都退下吧。”
百里影墨沉思了一会,点头答应。
众人便离去了,百里繁墨再三催促才舍得离开,这女人又想搞什么把戏。
“你知道吗?你的命,是我用你爱我宠我疼我的权利换来的,你忘了我,我没关系,可到头来你竟要听了那林雨蝶的话,毁我一生!”
百里影墨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可看她说得认真,也不敢随意打断。
断情站在一旁,他要护住她。
“围堵的时候,我替你挡了一刀,几乎命丧黄泉。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时死了,省得如此难受。”
“你宠幸别人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曾说会一生一世保护我,宠爱我,可你都做了这什么!”
说到后来,激昂的叫声渐成嘶哑的呜咽,她捂住疼痛的心口,无力地坐倒在椅上。
断情赶紧扶住,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拭去她脸上的痕迹。
都是可怜的人,爱而不得。
百里影墨被她说得哑口无声,她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吗?他当真如此负心?
不,不是!这只是她的花言巧语,怎么能轻易被她蒙骗。
可她眼里的悲伤是那样的真切,能让春天结了冰。
百里影墨狠狠摇头,将那纷乱的思绪甩开,不管她怎么说,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的话,朕不会信半分。”
他一挥手,断了两人所有的纠葛。
上官陵妩在断情怀里哭得几欲绝气,将断情五彩重莲袍子湿了大半。
断情看得她这样,岂是一个心碎之词能表达。
像是堕入火焰,浑身都被烧个透尽。
又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撕咬,钻心的痛苦让他蹙紧了双眉,一口鲜血随即喷在地上,如他的眸子,红得耀眼。
上官陵妩顾不得太多,胡乱地替他抹着嘴角的血迹。
到头来,这一生,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