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风呼呼而过,吹响茂密竹林的簌簌声,国度里沉静得有如挂在世界任何角落的山水墨画。
女人的心都是敏感的,上官陵妩急忙叫了人,茜草走了进来。
“断情呢?”上官陵妩开口就问。
茜草左顾而言其他,她尚且还是个孩子,哪里瞒得过上官陵妩。
再三催促下,才告诉她,断情在纤纤房里。
他在那儿干什么?
茜草趁她不注意,竟然溜了出去。
上官陵妩懊恼地捶了桌子,不带她去,她就不会自己找吗?
知晓已到了仲夏,可这里依旧如桃花笑春风一样温润适宜∵在路上,溪流伴着低声细语,好一处清净之处,自己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分,才能留居此处。
胡思乱想之际,已然到了一处茂密的竹林,仔细听了听,肇阆似乎很生气。
她随着小路走到纤纤房后,收回脚步,静静地待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屋子里很是安静,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倒是云烟香味缓缓缭绕至上官陵妩身边,好闻得整个人都要酥醉了。
“大王!你这又是何苦。”
这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有些哀怜,上官陵妩仔细地想想,是希鸠。
断情只轻轻地笑了一声,不作应答。
有些事,他也无法理解。
“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年了nad1(”飞鹭低下头忧心忡忡地说着,一想到大王就要这样消散,她如何能忍?
可惜她修为低微,不然就是散去这一身功力,也要他安好无恙。
肇阆叹了一声,现在大王的修为已去了大半,如何能与上次扛过天劫时相比?更何况,天劫来得越来越迅猛。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生机了吗?
三年,如何能抵得过这三百年的散去的修为?
“死了也就罢了,你们会有另一个大王。”
这世上,还能有谁觉得自己无可替代?
他蓦然想起上官陵妩,她会是伤心欲绝吗?
几人哑口无言,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大王,他死了,的确还会有另一个迅速替上,可你就这样让他们袖手旁观吗?
是跟他们无关,一切都是断情的选择,可他们如何能轻易舍弃这样一张华媚妖异的脸?
听到这里,上官陵妩也是听出了些许端倪,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地听。
这时,戚戚又说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有!”
众人脸上即刻闪出晶莹的光芒,望向断情的眼神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那样的无可描述。
“傀妫绿宝花。”
“在哪儿,我们去找!”
几人异口同声地道,心中顿时燃起无限的希望nad2(
断情沉吟了许久,才道:“落魂塔。”
肇阆惊得无以复加,就是那个要命的禁地吗?唯妖魔不能进,那样恶心的地方,他们只要一靠近都会感到经脉欲断,平时采药都是要绕着走,哪里还敢靠近它半分。
他们去了也是送死,断情并不怪罪他们。
宿命如此,他如何能强求。
“还有没有……”戚戚试探性地问道,眼里的小心翼翼似怕碰到了什么弥天珍贵的易碎玉瓦琉璃。
断情摇摇头,苦笑一声,“别无他法。”
“都怪那女人,要不是你搭上了大半的修为去救她,用得着这样烦恼吗?”飞鹭忿忿不平地道,大王这样究竟是图个什么?
断情暴喝一声,“住嘴!”
重重地咳了几声,吐出几口鲜血。
上官陵妩吓得手足发软,差点扶不住墙,定了定神,强打精神听去。
“都出去吧。”
几人心知肚明,退了出去。
肇阆吸了吸鼻子,听得耳边有动静,忙强打精神,向上官陵妩藏身处掠来。
她自知躲不过,便大大方方地看着几人,承认道:“我都听到了。”
飞鹭看了她眼里闪烁的明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走进纤纤房,众人也不管,拽了好奇的子介与戚戚,速度离去。
坐在断情旁,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nad3(
回想往事,如隔世般不真实。
若不是他的出现,这十年的孤单光景该如何度过。
“你……”
“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
面对断情真挚的眼神,她始终无法将那句我已无利用价值,你大可不必的寒冬之语说出口。
也罢,就让它跟秋天的碎落叶一起,烂在心底吧。
她轻柔地叹了一声,他如此厚爱,真的值得吗?
午后的阳光热辣地泼在地上,她瞥向窗外沉闷的天,燥热如干锅的炉火。
天什么时候开始热了,那春风般的温度呢?
“三年,眨眼而过。”太短了,他还没来得及陪她过完这一生,怎么就可以这么去了。
她很自私吧?想霸占他独一无二的宠爱,却又吝啬得不肯施舍半分情感。
断情不语,想什么想得出神。
“茜草!”老半天了,断情才叫了那么一声。
茜草捧着木盆,身后几个女子跟着走了进来。
“大王放心,药浴已调配好。”
断情示意上官陵妩出去,但她却无视他的眼神,执拗地留在纤纤房。
断情摇摇头,真是没有办法。
随着几个女子走向内阁,碧绿的水如深沉的碧玉般晶莹剔透,散出阵阵药味。
断情小心翼翼地褪去华美的衣裳,顿时,刺鼻的血腥味恣意弥散在空中,上官陵妩捂着鼻子,只见那大片烧伤的后背露出血迹,慢悠悠地落在地上,好似她的泪,惹人心疼。
“你们都出去!”
几个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大王没有反对,恭敬地撤退。
“你这是干什么?”
上官陵妩没有回答,挽起了袖子,默默地替他调好水温,扶着他踏入大木桶。
深沉的颜色掩盖他的肌肤,他能感觉到背后有滴滴泪水落在伤口上。
他伸手按住搭在肩头上纤细的手,“别哭,我没事。”
这样一说,她哭得更汹涌了,半晌才哽咽地道:“疼不疼?怎么伤得这般深?”
“那天,影子的源冰不够了,眼看着火焰就要扑到你身上……”
“所以你就一直站在我背后,替我挡掉了所有痛苦,任由火焰烧得疼?可是你最怕火啊!”
为什么他当时不吱声?她会发现异样,哪怕一点点也好。
怎么可以自己默默地去承担。
她趴在木桶边哭了个昏天地暗,他就这样替自己挡掉了所有的,可自己,又给过他什么?
断情无力地抚摸她的秀发,“别怕,别怕,我不疼。”
上官陵妩抹去泪水,哽咽地看着断情,忽而捧起了那盆绿水,认认真真地按照比例倒进木桶里。
断情咬紧了牙关,紧紧抓住木桶边缘,痛苦地熬着。
上官陵妩则取了净纱帕为他擦了浮在额上的冷汗,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他闭上双眼,仿佛精雕细琢的瓷器突然碎了,世上再无这样美的人儿。
他昏昏沉沉中提不起怨艾,锥心的痛横亘在心口,险险要晕过去。print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