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腾起,骤然往生,飞仙而去。
这香倒是不浓烈了,自从得知上官苏玄修为尽散后,她便不再出现,也不知是个什么人。
白玉杯里沏了白鸡冠,颜色淡黄映着她悲凉的眼睛,“这事让茜草做就可以了,你又何必亲力亲为?”
上官苏玄不答话,只顾侍弄茶叶儿,行云流水,何其有幸。
他怕就怕做一次少一次,她以后想喝他亲手炮制的茶,也是难了,这世间谁和谁会是一样的呢。
轻抿一口这沾染了感情的白鸡冠,清澈纯净。闻之香气并非浓烈,可是鲜活,如蛟龙翻腾,由海升空,翻转反复。可谓是甘甜又丰沛,如同一个绝代美人,不仅秀外还能慧中,内外兼修,实在难能可贵。
“好喝吗?”
上官苏玺点头,“好喝,好喝。”
上官苏玄琥珀色的眼睛立即弯成了月牙儿,喜欢就好。
她放下茶杯,遥遥望了昏黄的天空,温和的微风拂过,扬起她的衣角。
心底轻叹一声,却道:“你和影子是怎么认识的?”
上官苏玄一愣,答非所问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她也是。”
谁能眷顾谁一生?到头来,还是要离散的。
上官苏玺没有接话,如果当初她是清醒的,她会让他舍命救自己吗?
无从作答,她兴许是很自私的吧。
得赶快解决完这边的事,用剩余的时间,好好去陪伴他nad1(
想到这里,上官苏玺倏地站起身来,淡紫纱衣飘扬而起,掩去他的容颜。
“娇雨。”
娇雨快步走进风流院,道一声何事。
“随我去一趟养欢殿。”娇雨不敢有异,站在身后,道一声是,刚走两步,又见她回眸道:“将我房里九彩重莲木盒带上。”
能遥望养欢殿时,天已完全黑了,养欢殿里的婢子正细心地换着蜡烛,远远地看到娇雨持了红灯笼在前引路,身后是一袭白衣的上官婕妤。
禀报了昭仪,她却正哄了离风进入梦乡,从清风楼到了与仙房。
听过宫女的禀报,她笑道:“这么晚了,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南莲,还不沏茶招待客人?”
南莲应了一声,就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上官苏玺便在灯火通明的邀请下,款款而至。
白衣红烛,像极了偶尔梦见的仙子,果真是冰肌藏玉骨,说不清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婕妤深夜而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还请昭仪散去左右。”上官苏玺施了个礼,微笑道。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的脸分外柔和,全然不像是会使诈的样子。
不知怎地,李珠墨就点头答应了。待几个贴身婢子都离开后,才意识到这样到底有多危险。
只是,她已将门关上,婢子也应走远,再呼唤也来不及了,只得映着头皮道:“婕妤总是这样神秘吗?”
上官苏玺笑了笑,示意娇雨将木盒子奉上,一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对金鸾钗,做工粗糙,显然不是多珍贵之物nad2(
可李珠墨却是往后一倒,瞪大了眼睛,随后又从木盒里小心翼翼颤抖地拿起金鸾钗,痴笑地抚摸着,这是她当年送给姐姐的唯一礼物啊。
怎么会在她手里?
余光中却见上官苏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下子就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手握金鸾钗不肯放。
“这金鸾钗怎么会在你这里?”
上官苏玺听了这问话,却咯咯地笑出声,道:“你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到,又何苦自欺欺人?”
李珠墨看着上官苏玺那天人似的容貌,怔怔落下两行清泪。
“姐姐,你瞒得珠儿好苦啊!”
李珠墨哽咽地说着,哭着哭着又笑出声来,多年的愧疚与思念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上官苏玺叹一声,又道:“如今我能回来,是喜事,珠儿怎哭得如此厉害?存心让我不安吗?”
李珠墨破涕为笑,抹去泪水,“姐姐说的是。”
“姐姐是如何脱难的?”
当时烈火雄雄,谁都认为他们已没了生的希望,如今活生生的人出现在眼前,前尘过往一拂而平,再记不起是何事。
“因为,他的命。”
看着上官苏玺的神情越加落寞,李珠墨不由得后悔问太多nad3(
他爱姐姐,当真是入骨入心的。
知是不该如此沉浸悲伤,她又抬起头来问道:“侧侧如何了?”
提起这个山间精灵般的女子,两人心中皆掠过一抹清凉。
“据闻是另寻了个夫婿,还时常邀我去她家玩哩,只可惜我出不得宫,从未去过。”
上官苏玺笑道:“不去也罢。那地方就跟阴森森的山间一样,可恐怖了。”
李珠墨心里一抖,“当真?”
忽见她嘴角藏不住的坏笑,嗔怪道:“尽会逗我。”
上官苏玺哈哈地笑,毫无形象可言。
李珠墨见她突然而来,其背后的原因已知晓了大半,只问道:“姐姐是回来复仇的吧?”
“是啊,她是该血债血偿的。”
“所以我特意寻你来啦。”
上官苏玺越是说得风轻云淡,她就越是当心,只是她能做的,也只有一些细微末节。
只是姐姐无论要做什么,她都会站在她那一边,绝不离弃。
李珠墨欢快地笑道:“从此,珠儿可就把命都交给姐姐了。”
上官苏玺掩嘴轻笑,怎么舍得让你付出这代价?
有时,真正的友情远比爱情重要。
李珠墨眼睛转了转,拖了张凳子坐到上官苏玺身旁,又左右看了看,贴近上官苏玺,才道:“为了能让姐姐安心,珠儿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看着上官苏玺满脸期待,李珠墨满意地笑,压低了声音,“离风,姓方。”
这不大的话语却如晴天响雷,把上官苏玺轰了个外焦里嫩。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敢在百里影墨的眼皮底下偷人,还剩下了孩子?
无视上官苏玺那可以塞得下鸡蛋的嘴巴,李珠墨眉眼弯弯,笑道:“从此以后,咱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啦。”
率性的笑意温暖了她的心,李珠墨全然不知把这事告诉她有多危险,她这是信得过她啊。
隐约记得,她还在时,就有个姓方的小官对她很好,那人她也是见过的,温良有礼,是个好男儿。
若是李珠墨跟了他,她也是放心的。
“你与他是怎样开始的?”
八卦是女人的通病。
李珠墨只呵呵地笑,在上官苏玺的再三催促下才道出实情,“姐姐走后,珠儿终日以泪洗面,皇上瞧得我这样,也就不来看我了。”
“宫里的人多势利啊,一见我不得宠,就换了嘴脸。是他偷偷命人将自己的俸禄都交与我,有了什么赏赐也都想着我,尽他所能,让我好过一些,冬天会送兜罗锦被,夏天回送薄纱衣,虽只能远远望一眼,有了这份牵挂也足矣。”
说起方文昊,李珠墨话就多了起来,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大堆,就像怀春的少女,说起情郎,脸上有一抹羞涩的红晕。
“有时候,我们都需要一个温暖的人。”
上官苏玺点点头,这点温情,是永远不会在百里影墨身上实现。
他的爱,太自私了。
像雨天撑伞,夜晚接送,病重喂热粥这样的事,他是做不出的,可这偏偏又是能感动任何一个女人的浪漫。
忆起上官苏玄的点点滴滴,她便打从心里感到温暖。
“你可不能再叫我姐姐了。”
“珠儿晓得。”
清扬院中,上官苏玄正急得团团转,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天亮了,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茜草看得他焦急得辛苦,也跟着难受,苦劝道:“大王现在可不比以前,长公主如此机灵,定不会出事的,大王就放宽心,快去歇着吧。”
“那也不用到天亮都不回来啊!”
上官苏玄哪里肯听,着急得要上火,等回来不给她饭吃,饿死她,真是太可恶了。
上官苏玄恶狠狠地想着,茜草又道:“长公主留在那儿自然是有她的理由,大王就别担心了。”
大王再不去休息,希鸠姐姐又该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大王了,一想到希鸠拿着银针耀武扬威的样子,茜草眼泪都要出来了,希鸠姐姐可凶可凶了。
“我再等等,你先去吧,不用再等我了。”
茜草哪里敢离开他半步,咬紧牙关,陪着大王等长公主。
“近些年来,姐姐……哦不,妹妹过得可好?”
这身份的转换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可她必须要去适应。
就当把以往的一切都埋了,只装作一切重来。
“有他相伴,哪儿都是好的。”
“他是深知妹妹心啊。”
情郎易得,知冷知热又肯相伴到老的人,何其难得。
这时,上官苏玺想到他修为尽散,不知几时就要仙去了,心中不由得凄凉苦楚,如此相伴一生竟也只能是奢求。print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