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启睿只摇头不答,陷入了那时痛苦的回忆中:
奶娘见了,只赶紧将启睿从怀中拉出,一起跪下:“奴婢见过皇上!”
纳兰复二话不说,只一脚上前,右手拔出配剑,左手抓住衣领拎起启睿,只抬手一剑,锋利的剑刃划过启睿的左脸,深及入骨,“哇!”一阵与婴儿极不相称的啼哭声,划破长空,在空中久久回荡!
奶娘骇的当时就晕了过去,纳兰复却没再看一眼,丢下启睿,竟自离开了!
啊!素雪听到这里,疼的象是长剑划过的是自己的脸一样,再也忍不住,趴在启睿怀里哭了起来。
纳兰启睿笑着拍着素雪的背,“瞧你!说好不哭的,你别伤心,时间隔得久了,况我那时还小,也不记得疼痛了,也是大些以后,见着脸上的刀疤,缠着奶娘她才说的,我不疼的,素雪不哭!”
素雪听着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哭得更伤心了,半晌才抽抽答答地从纳兰启睿怀中抬起脸,一手抚着他左脸上的刀疤,如带雨梨花一般的,“启睿!素雪记得你脸上这道疤,就算是来世,素雪也能寻着你,再做你的妻子。”
纳兰启睿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着,“那启睿还得感谢父皇!若真有来世,启睿必带着这道疤出生,好让素雪认得!”
素雪带泪点着头,听纳兰启睿继续往下讲:
此时,段皇后正在长春宫,微笑着在听着启德颂诗,心头突的一跳,远远的,依稀听见婴儿的哭声。
段皇后跳了起来,喊着,“快,嬷嬷,去子宁阁!”
段皇后三步并两步来到子宁阁,看到的情景让她吓坏了。
奶娘晕倒在地,宫人们骇的呆立一旁,不知所措。
启睿坐在地上,小小的身躯竟象是个血人,到处都是血,满脸的鲜血,胸前也染满了鲜血,哭得凄惨,这时,见的她来了,竟然象见了救星一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尽气力向她扑了过去,喊出了从来没有说过的话,“母后!”便晕了过去。
段皇后心如刀割,生平第一次,她将启睿搂在怀中,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岁的孩子,是那么的弱小!段皇后泪下如雨,发疯似的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请来了宫中最好的太医,血是渐渐止住了,可是启睿的脸颊渐渐肿的己经看不到眼睛,皮肉外翻,甚至露出了骨头,接下来的几天里,更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太医见了,均是摇头,“皇后,小王子伤重,恕微臣们无力回天,帮小王子准备后事吧!”
段皇后听了,几欲晕倒,启睿最后喊出的那声,撕心裂肺的“母后”,竟象是剜她心肝的利刃,让她疼痛不己!“老天啊!”段皇后跪着,对天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这个可怜的孩子!”忽又带泪笑道,“让他早些去了也好,去投个寻常人家吧!”
段皇后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子宁阁,当夜便前往大理寺,在佛堂前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天三夜。
回来的时候,形容憔悴,手里紧紧握着一块求来的护身符,便是当日启睿放在素雪锦盒里的那块羊脂白玉了。
段皇后只默默地将护身符系在纳兰启睿的腰间,便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说也奇怪,接下来的几天,启睿的烧竟然渐渐退了,慢慢的,脸也消肿了,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身体竟然奇迹般的康复了,脸上的刀伤也不药自愈,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连太医见到,都啧啧称奇。
听到这里,素雪跳了起来,从柜里拿出那块玉,放在纳兰启睿手中,“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送给素雪呢?它能保你平安啊!”
纳兰启睿将玉在手中摩挲了一下,仍将它放回素雪的手中,握住,“这块玉,启睿从不离身,对启睿来讲,它曾经是最重要的东西,也曾是母后送给启睿唯一的东西,但是,母后终究送来了素雪。现在,素雪才是启睿最重要的东西,只要素雪平安,启睿就平安!”
素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握着那块玉。
纳兰启睿笑着揽过她,“别难过了!我一直很埋怨母后,为什么生下我!如此一般,还不如当日溺死了好呢!可是现在,我却从心里感激她,因为她给我送来了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那便是你,素雪!”
说完这些,纳兰启睿的眼神又变得深远而迷茫:
此事后不久,映罗境内大部地区的洪水竟然渐渐退去,依天官所言,是启睿这颗灾星运势己破,纳兰复这才放下心来,从此再不曾到过子宁阁。所以说,这样想来,这一剑这道疤,倒是救了启睿的性命!
此后的几年,纳兰复陆陆续续有了十几位的皇子,对启德,也不如以前宠爱了。段皇后也日渐失宠,到最后,连见纳兰复一面都难了。
纳兰复此时最宠爱的妃子,是兰贵妃,最宠爱的儿子便是兰贵妃所生的纳兰启沛,甚至萌生了废太子而立启沛之意。
然而众臣反对,启沛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段皇后也循规蹈矩,没有废后的理由。尤其段将军手握重兵,纳兰复也有些忌惮,加之,他也相信启德为天命所归,而且文韬武略确不同一般,甚为太后所喜,改立一事后来也就作罢。
大家都忙着,似乎都忘记了启睿的存在,一转眼,启睿就七岁了。
这天,启睿自己在园子里玩着呢,远远的见着段皇后,手中牵着启德,正在赏花,边往自己这边来。
启睿大喜,奶娘从不让他去长春宫,母亲也从没来过子宁阁,七年来,他没有机会见得母亲。对于父亲,启睿记得的,只有他那冷冰冰的眼神,他并没有任何眷恋,然而对于母亲,启睿幼小的心中还是有着一份期盼。
“母后!”启睿高兴地冲了过去,直扑进母亲的怀中,他以为,母亲会象搂着启德一样,搂住他。
谁知,段皇后只用手臂一挡,便推开了他,启睿惊愕的跌倒在地。段皇后象看着陌生人一样,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仍牵过启德,“德儿,我们走吧!”
这时,启睿却还发现了一道冷冷的目光,他的父皇,竟也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冷的,让他直打哆嗦。
他呆立着,不知所措。启德却回过脸,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而充满鄙夷。
启睿幼小的心也象被冰冻住了一般,只在心里纳喊:为什么他和我生的一模一样,他满身荣宠,而我却什么也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