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霞心里着急,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下床的时候踩着了自己的衣裙,着着实实地绊了一跤,还连滚了好几步远。
一爬起来,她慌忙搂住自己的肚子,幸好腹部没什么反应,她这才舒了口气,说了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这是她与林状元之间的物证,是迫使林志海娶她的筹畴,要是没了,那她底气就更加不足了。
“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素绫在外头听到声响,慌忙跑进来扶起自家小姐,脸上满是担忧。
龚燕如此刻正跨进房门来,见范明霞捧着个肚子,一副视若珍宝的样子,口中还念着阿弥陀佛,不由觉得好笑:“姐姐前几天不是要自行了断吗?怎么这会子突然又珍惜起生命来了?”
范明霞脸上一红,想必龚燕如看到自己这几天的作秀了,不由白了龚燕如一眼。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着急道:“皇上怎么把林公子打进了天牢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哪?你们不是说好要给我一个交待的吗?”说完双眼直直地盯着龚燕如,似要从她面上看出什么来。
龚燕如慢条斯理走了进来,在桌前的椅子上坐定,微抬了抬手,马上有丫头过来,帮她斟上一杯茶。
她浅浅地啜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姐姐急什么呢?说好要给你一个交待,自会给你一个交待,难不成我们都是不守诚信的人?连自家姐妹都要哄骗?”
范明霞这才缓了缓神色,讪笑道:“我当然信得过妹妹和呼延二公子,只不过,这皇上的脾气……”
“放心,皇上的脾气,廷玉哥哥揣摸得准着呢。”龚燕如轻轻笑道,说起呼延二公子,是一脸的甜蜜与祟拜,“廷玉哥哥说了,皇上极好面子,林公子当面逆了皇上的好意,皇上当然会不高兴,发发龙威也是很正常的。”
她看了一眼范明霞,又道:“林公子有婚约的事,虽然皇上不知道,但我爹爹是知道的。前几天,爹爹得知廷玉哥哥在皇上的面前说,让皇上下赐婚给姐姐你,他老人家还发了脾气,说廷玉哥哥胡闹呢。如今林公子公然抗旨,表现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反倒让我爹爹生出几分赞许,说这么个重情重义的人,要是被问罪了多可惜呀,今天一大早就赶到宫里说情去了。”
范明霞一听,心中一黯:“如果皇上手下留情,撤回赐婚怎么办?”
“傻姐姐,这怎么可能呢?”龚燕如笑道,“我看姐姐是担心得糊涂了,自古君无戏言,皇上这道圣旨不但出了口,还亲笔写了圣旨,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这皇上新登大统,底下有很多不服的人,这出尔反尔的事情,一经传出去,那皇上的威信何在?这两年正是皇上树立威信的时候,就是皇上有这个意思,皇太后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范明霞这才放下心来,看看龚燕如,知道这番揣测圣意的话绝不会是这个龚家大小姐说出来的,多半是那个呼延二公子说的,龚家大小姐转述罢了,心下不由对那个呼延二公子又多了几分感激。
“这么说,让林公子公然抗旨,也是呼延二公子的意思?”范明霞想了想道。
龚燕如点点头:“不错,这正是廷玉哥哥的意思。有我爹爹与和廷玉哥哥说情,再劝劝林公子,林公子做个顺水推舟,应承不再违抗圣意,先娶了姐姐你,再去迎娶那位自小订了亲的姑娘,两头不耽搁,这不正好把这事圆满解决吗?这个林公子不仅能享齐人之福,还能在皇上面前搏个美名,你看这不是两全齐美吗?”
范明霞低头沉思,这计谋不错,即名正言顺娶了她,又不会逆了皇上的面子,不过……
她抬起头来,问道:“不知这自小与林公子订了亲事的姑娘是谁?”
龚燕如看了她好一会:“这人说起来,还与你蛮熟的呢。你记不记得,扬州开了最大蘑菇园的人是谁?”
“是她!”范明霞失声道,脸色的神色变了一变。从几次与苏文清的较量中,她都没占到什么好处。还有如今的姐妹,凡惹了苏文清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对于苏文清,她一直有些顾忌的。
“怎么会是她呢?”范明霞有些不愤,脸上带了担忧,“那个女人相当有手段,我在扬州的几个姐妹都败在了她的手里,要是她也嫁进来,万一她对我不利……”
“姐姐何须怕她?”龚燕如不屑道,“只不过是一个乡野的丫头罢了,出身低微,怎么可以跟姐姐比?况且,姐姐是皇上赐婚,自然是做正室的,日后她嫁进林家,也不过一个妾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如果她真的要寻事端,姐姐就拿出正室的威风来,看她能不乖乖地听你的话?”
范明霞这才露出笑脸,放下心来。心想,若是苏文清真的嫁进林家,她一定会狠狠地把她踩在脚下,一雪以前自己及那些扬州姐妹的耻辱。
又说笑了一阵,眼见午饭时间到了,丫头们已经把午饭送了过来,便携手一起出去用饭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与龚家大小姐说的那样,晚上龚老爷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那个林贤侄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害老夫劝慰了老半天,才松了口,答应先娶贤侄女,然后再到扬州迎娶那自小订了亲的姑娘。”言语之中虽带了责备,但脸上却是赞许的神色。
范明霞赶过来行礼,盈盈拜倒在地上:“多谢伯父成全。”
龚老爷看着范明霞,虽然他不明白林状元怎么与这个扬州的范小姐牵扯上的,但此事能够圆满解决,他也是相当开心的,便笑道:“贤侄女不必多礼,起来吧。”
素绫连忙过来,扶起自家小姐。范明霞在一旁站了,掩不住喜上眉梢。
龚老爷仔细看了看范明霞,见她虽然姿容不是十分出众,但也算生得端庄,举手投足昭显大家闺秀风范,自古女子以贤德为美,这容貌倒在其次。再加上她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粮商范可铭的小女儿,家中自不必说是殷实富贵非常,与林状元也挺般配的。
如此一想,他的心中更是高兴,转头对夫人道:“夫人,依我看,你那个手帕交的姐妹托我们办的事情,我们总算给她办成了。你快修书一封,寄到扬州去给她报喜罢。”
龚夫人笑道:“这个自然。看来我们家要办喜事了。”
龚燕如笑嘻嘻地走过来,朝范明霞行了一礼:“姐姐大喜呀,恭喜姐姐了。”
“妹妹何必这么客气?”范明霞也回了一礼,低声道,“这事说起来,姐姐还要向妹妹致谢呢。”
“不客气。”龚燕如摆摆手,心里却想着,等这个范姐姐的喜事一办完,就快轮到她了吧。看来,自己家里的喜事,可不止一件呢。
一连几天,龚府里上至主子,下至丫头婆子仆役们,个个面带笑容,因为,龚府要办喜事了。
扬州的粮商范可铭携同夫人、曾姨娘也赶来了京师。范可铭的正室还抱怨着怎么不在扬州城里办喜事呢。曾姨娘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便长途奔波劳累,便笑道:“这皇上赐的婚,说不定皇上还要来观礼呢。再说,林状元在京城供职,这成亲大事当然要在京城里办才好。”
范可铭也数落范夫人:“林状元在朝中供职,到时定会宴请朝中各路官员,你让林状元到扬州去办喜事,让那些官员们怎么去扬州?真是妇人之见!”
范夫人便恨恨地瞪了曾姨娘一眼,不敢再说什么。
成亲的日子订在了这个月的二十,距皇上指婚的日子也不过十天的时间。据素绫私下说,为了订个好日子,曾姨娘天天把林状元的生辰八字要了来,和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一起,拿去给京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合对,千算万算,几乎把所有的皇历都翻烂了,才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成亲的日子是急了点,底下的人只道曾姨娘怕夜长梦多,才火急火燎地挑了这么个最近的日子。殊不知,曾姨娘是怕再这么拖下去的话,自己女儿的肚子就要露馅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人们穿在身上的衣衫日渐单薄,到那个时候,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对于女儿能为自己挣这么一个光明的前程,曾姨娘还是相当满意的。当时她在扬州,一看到龚夫人的道喜信时,顿时喜出望外,病马上就好了,立马就从床上起来,让底下的丫头们扶着去见范老爷,几乎是献宝似的把信呈给了范老爷。范老爷一看,眼睛都瞪大了,他们范家祖祖辈辈,还没有一个状元的女婿呢。
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范老爷马上写了封书信,让两名小厮星夜兼程奔往京城,投递到龚大学士手里,打探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当两名小厮风尘仆仆地奔回来,把龚大学士的亲笔书信交到他手里时,他才确信了这回事。马上招呼了夫人与曾姨娘,雇了几辆马车,带上足够的银票,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操办婚事。
在整个喜气洋洋的龚府里,有一个人非但没有一丝笑容,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个人,就是林志海的跟班小厮,乐小桃的哥哥,乐天明。
总的来说,乐天明还是很尽职的,除了近来盯着林公子盯得松了些,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林公子屁股后面跑的。他看到林公子与范家小姐两厢含情脉脉对望时,心里就直犯嘀咕:这林大哥,也没见他往莺莺燕燕的地方跑呀,也没有见他去后院那些小姐们住的绣楼去,怎么无缘无故就跟范小姐好上了呢?
而且,这赐婚的圣旨下得也飞快,这成亲的日子也来得飞快,这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他想起来京城的前一晚,苏文清的嘱咐,还有自己老爹虎着脸对自己说的,如果没有把林公子看好,就扒了他的皮。为了避免回去以后遭受皮肉之苦,他匆匆忙忙找人代写了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回扬州,告知苏文清这件事情。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他的这封信送回扬州城的途中,苏文清母女和林氏已经动了身,怀着给林志海一个惊喜的美好愿望,正奔赴在前往京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