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抿了抿唇,刚抬脚,突然胸口一阵窒息感,他死死地攥着胸口的衣服,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白得如同纸张,如黄豆大小的冷汗从他额际滴落,他喘着粗气,蜷着的身子瑟瑟发抖,如同秋天里的落叶。
他抬头看了一眼千羽妶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身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眼前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他猛地一个起身,摇摇晃晃地往他的房间跑去,他的脚步慌乱而虚浮,每走一步胸口就愈发的痛,那里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哎,花公子你怎么了?”刚从房里出来的漱玉刚好撞见花奴,他正要过去扶他,谁知道一把被花奴推开,他脸上没有了往日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他脸色苍白,唇色发紫,看样子很痛苦。
“我……我没事……不要……和任何人说……”他的声音发颤,小得几乎让人听不到,语罢又跌跌撞撞地进了他自己的房,一把把门关上。
漱玉看着禁闭的房门,疑惑又担忧地叹了口气,但他却选择不告诉任何人,也许,花公子是有苦衷的。
花奴跌坐在地上,他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他只能靠感觉去摸索,因此撞坏了不少瓷器,手上也被碎瓷割伤,可是他的伤口处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他似是感觉不到痛处,跌跌撞撞地摸索到床边,从床头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可是因为手一直在抖的原因,乌黑的药丸撒了一地,他连忙在地上拿了一颗咽下去。
吃了药之后,他才慢慢喘过气来,此时的他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手上胳膊上被碎瓷片割裂的伤口也开始流出丝丝血液,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那些了,他太累了,直接倒在地上便睡了过去。
漱玉一直站在外面,听着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心里焦急却不好进去,花公子一直不让任何人进他的房。
漱玉看了半响,屋里好像没了声音,他敲了敲门喊到:“花公子?你没事吧?”
半响没听房里有人回话,难道他睡了?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这花公子似乎不愿意多让人知道他的事,漱玉想到这,略一迟疑,便叹着气离去了。
大厅里,千羽妶看了看,枯华要研制新药,所以不来了,漱玉和子语她们在一起,可似乎还少了一个人啊,突然心口疼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便消失了去,叹了叹气,可能是她想得多了。
用过午膳,云妖娆便先回了云府,千羽妶和林梓萌去午休,走到门口她才想起来,似乎没有看到花奴,他去哪了?
“你先休息,我有些事要做,”千羽妶为林梓萌掖了掖被子,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林梓萌困得厉害,点了点头便睡了过去。
千羽妶转身出了房间,她越来越觉得花奴不对劲,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了的。
“漱玉?你看到花奴了吗?”千羽妶突然眼前一亮,叫住从面前走过的漱玉。
“啊,花……花公子他……”漱玉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该不该和王女说,他答应了花公子的。
“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千羽妶看到漱玉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女,你快去看看花公子吧,我刚刚看他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整张脸都白了,”漱玉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千羽妶,花奴的样子似乎很不舒服。
千羽妶心下一慌,也顾不得再问什么,一闪身消失在了原地,漱玉看着消失的王女,心下的慌乱也平静了许多,本来他是想找子语的,不过现在看来,王女更合适。
房中。
花奴是被疼醒的,他醒来时,胳膊上已经满是血迹,有的地方已经结了血痂,有的地方还渗出丝丝血迹,他一动,便扯开了伤口,疼得他一皱眉。
“唉……看来待不久了”花奴垂下了眼帘,淡雅出尘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起身把完好的药收回瓷瓶,放在枕下,还有一些已经碎了或是沾染上了他的血液。
乌黑的药丸浸了血液,颜色显得愈发诡异,浓重的苦味伴着一股不知名的腥味扑面而来,花奴却面不改色的清理着,显然是早已习惯。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突然传来千羽妶的声音,花奴捡拾药丸的手一颤,连忙把药丸踢至床下。
“王……王女有什么事吗,”花奴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虽然他尽量压制着声音里的颤声,可还是被千羽妶听了出来。
“你不舒服吗?”千羽妶皱眉,看着眼前禁闭的房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进来了……”还不等花奴回答,千羽妶便推开了门。
“等一……”花奴话还未完,千羽妶便已经走了进来。
入眼是满室狼藉,一地的碎瓷片,多得甚至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椅子也倒在地上,而花奴坐在床榻旁,旁边是一摊血迹,他头发有些乱,衣服上还有血迹,最惨不忍睹的是他的手和胳膊。
胳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伤口上甚至还有微小的瓷片,两条胳膊上是暗红的血迹,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有些伤口皮肉外翻,显然伤得不轻,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眼直勾勾地看着千羽妶,原本就苍白的皮肤现在看起来都成惨白的,唇色微微发紫,看样子是有些失血过多。
千羽妶看着他惨白的脸,心口一窒,眼前突然闪过一副画面,那是一个小男孩,他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可是他的唇角却有着一丝凄美的弧度,千羽妶不知道那男孩是谁,他就那样在眼前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王女……”花奴见千羽妶看着自己发呆,有些紧张地开口。
“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快包扎伤口啊,”千羽妶回神,见花奴还坐在地上,看着他苍白的脸,千羽妶心中划过一丝怜惜。
她一伸手扯下桌布,对着地上一扫一卷,便把瓷片都卷进了桌布,这才走过去抱起花奴,在不经意间用手指甲刮了一下地上被碾碎的药丸。
“你到底……”千羽妶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怕她问了,他也不会说。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花奴抬头,又是那温和而疏离的笑,衬着他惨白的脸,愈发惹人怜惜。
千羽妶点了点头,抱着他要去找枯华。
别苑里。
枯华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侍弄着各种草药,弯着腰一点点浇着水。
千羽妶进来时,便看到他侧着身子在侍弄一株草药,整个人虽然沐浴在阳光中,却仍然让人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温度,这就是他,清冷,孤傲,不带一丝烟火气,宛如天山冰池里,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莲。
他双眸冷冽,眼尾有点妖邪的味道,看起来危险十足。
“出去,”冰冷的声音似是能冻结空气,明明是五月艳阳天,此时却让人冷得发颤。
“枯华……”千羽妶张了张口,枯华不会还记着上次在马车里的事吧。
“你又做甚,”枯华转头,银青色的眸子湛如寒星,又像沉静的幽湖,清澈却望不见底。
“帮个忙……”
“不,”千羽妶话还未说完,枯华便冷冷地打断了她,一转身,进了屋子,“澎”的一声把门关上,还没等千羽妶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消失了。
千羽妶眨了眨眼,这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吧。
“你等一下,”千羽妶把花奴放在院中小亭里,又跑去敲门。
“枯华,我带来的东西你也不打算看看吗,”千羽妶看准了枯华的性子,每次来又怎么会没准备。
“拿来,”果然,枯华推开了门,盯着千羽妶的手。
“进去,”千羽妶眨了下眼,一脸神秘。
枯华抿唇,似乎在考虑千羽妶话的真实性,最终看她一脸真诚,这才侧着身子让千羽妶进来。
千羽妶一进门,便一把关了门,来了个门咚,将枯华禁锢在了怀间,因为离得近了,千羽妶还能闻到他身上那清雅的草药香。
枯华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千羽妶扯了扯嘴角,果然,天天和草药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懂世间情爱。
“在我身上,你自己找,”千羽妶勾起唇角,笑得一脸邪气,她这是在报复枯华刚刚把她甩在外面。
枯华盯着她,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半响,就在千羽妶以为他不会行动准备告诉他时,枯华抬起了手。
修长白皙的手掩着千羽妶的脖颈慢慢往下,滑过她的肩膀,抚上她的胳膊,动作缓慢而温柔,千羽妶瞪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一脸的惊诧。
枯华垂着眸子自顾**着,仿佛没有感觉到千羽妶的异样。
“够了!”千羽妶只觉一身燥热,她一把抓住枯华的手,一双凤眸**裸地看着枯华,那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枯华一脸疑惑地看着千羽妶,完全不知道千羽妶为什么会突然脸红,还有那琥珀色眸子里不加掩饰的情绪。
“服了你了,是这个,”千羽妶看到枯华一脸疑惑的表情,瞬间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里唯一一丝旖旎也被浇灭了,她抬起手,修剪整齐的指甲,食指的指甲里有一些乌黑,在白皙的手上显得愈发突兀。
枯华靠近闻了闻,突然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千羽妶的指尖,粉色的舌头滑腻柔软,温湿的触感让千羽妶猛地缩回了手,心里默念:他不懂这些,不要误会,他不懂这些,不要误会。
枯华冷冷地盯着千羽妶,那眼中有着探究,仿佛在看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尝出是什么了吗,”千羽妶松开了枯华,往后退了两步,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想扑上去狠狠地欺负他。
枯华虽然二十多岁,可惜长年待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中,根本就不懂世间情爱,更别提什么勾引了,在他看来他是尝药,却不知道这对一个女人是多大的诱惑。
“是一种很罕见的药,”枯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仿佛在回味那个药的味道,这动作落入千羽妶眼中,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可以交换了吗,”千羽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异样。
枯华看了看她,进了内室,不一会,拿出了两瓶药。
“一瓶药膏,一瓶内服,不会留疤,”枯华扔给她。
从千羽妶抱着那个男子进来,他就看到了那个男子身上的血迹,而且,他的血里还有一丝不一样的气味,估计别的药无法止住他的伤口,这也是他的伤口为什么不会愈合的原因,这样的伤口,也只有他的药可以保证不留疤。
“多谢,那个药我会想办法再给你弄一些的,”千羽妶接过药,道谢。
“不必了,那是邪药,”枯华说这句话时,容颜掩盖在阴影下,冷冽的声音带着些许诡谲的味道。
千羽妶抿了抿唇,转身出去,掩在卷翘长睫下的琥珀色眸子多了一层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