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竟真的是我错了,”千羽洁的喉头哽了一下,她缓缓伸出手,宽大的手掌上老茧密布,这都是她这些年来没日没夜练功留下的,为的就是有一天杀了祸害凤羽的千羽雪和千羽妶,可现在,真相竟告诉她,她这么多年都恨错了人,甚至她才是那个祸害凤羽的祸根。
就连当年亲自发动的那场在她看来是拯救凤羽的战争,也只不过是她被人算计,亲手将凤羽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原来,都是她错了,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自认为是拯救世界的事,可到头来,却被人告知她只是别人手里一颗毁灭这一切的棋子,这是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啊?
“主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纠结谁对谁错,而是该弥补过错啊!”鬼奴极力劝解,她怕千羽洁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没事,不用担心,”千羽洁摇了摇头,神色稍微平静了一些。其实自从见到千羽雪之后,她心里就已经对自己以前所了解的“真相”有所怀疑了,只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一定要自己查一遍才甘心,所以对于这件事,她虽然很难以接受,但也没到承受不了的程度。
千羽洁又沉默了半响,站直了身子,轻声道:“落儿前两天是不是让人带了口信,让我回去参加大姐和四妹的婚礼。”
鬼奴突然被问道,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主子,少爷都派人来催两次了。”
“好,明日,我们启程,”千羽洁目光转向凤羽皇都所在的方向,而后轻声呢喃:“回家。”
鬼奴初听她这个决定,还激动了一下,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那这边还派人盯着吗?”
“不必了,我这次被她们暗算到,只怕已是打草惊蛇,再查,也查不到什么了。”千羽洁摇了摇头,没必要再做无用功,总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是,那属下现在就去召回派遣出去的人。”
“去吧,这些年你们跟着我背井离乡,也该回家看看了。”千羽洁点了点头,虽然她们都是死士,可她们也是凤羽人士,哪有人会不想家啊。
“不,属下们是为主子而生,也为主子而死,”鬼奴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就连那尖细刺耳的声音都浑厚了一些。
“起来吧,明天,我们回家。”千羽洁亲自将鬼奴扶了起来,望着凤羽的方向,冷硬的面部轮廓也柔和了一些,脸上多了一些憧憬,那里,有她的爱人和亲人,还有,她的家。
千羽洁的心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如此平静却又如此波涛汹涌,她终于可以回凤羽了,在外面漂泊的这三年,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她想念落儿殿中她二人亲手种下的合欢树,她想念她殿中的桃木桩,那是母皇每日督促她练武的地方,她还想念父后亲手为她做的那件斗篷,她想念那个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凤羽皇宫了……
凤羽城郊,上次千羽妶跟踪花奴来到的别院里,一个身着白衫女子静静地站在院中赏月,不时发出几声咳嗽,弱柳扶风般的模样让人心疼。
“主上。”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恭敬地跪倒在女人身后。
女人像是没有听见,继续抬头看着天上的残月,仿佛那残月有着魔力,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殷曦晓不说话,那女人便一直跪着不动,有风吹来,扬起那雪白的衣裾,翻飞的衣裾伴随着猎猎风声,在这寂静如墨的夜色中愈发诡谲。
许久,这沉寂的气氛被一声剧烈的咳嗽打破,殷曦晓咳得很厉害,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另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手里捧着一个银狐轻裘大氅,那大氅不知是何织就,即使是在这浓如墨色的深夜里,它上面也泛着一层淡淡的磷光,使那大氅看起来低调而奢华。
女人恭敬地为殷曦晓披上了大氅,她这才转过身来,一张苍白阴柔的容颜在这无边夜色中带着一种诡异的致命美感,犹如暗黑精灵般诡美,又带着古世纪吸血鬼贵族的优雅。
“说,”她开口,声音明明轻得一阵风就能吹散,偏偏让人感觉到了无上的威严。
“回主上,那些人已经撤走,”最先出现的女人恭敬地汇报,声音冰冷机械。
“知道了,这次损失了多少人。”殷曦晓淡淡地点了点头,情绪沉静得仿佛任何事都影响不到她。
“死伤……过半。”女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犹豫。
殷曦晓直直地盯着她的头顶,半响没说话,跪在地上的女人额头渐渐冒出细汗,死板的脸上更是浮现了一抹恐惧,精神连同身体都绷得紧紧的,紧张到了极点。
“呵呵,真不愧是千羽洁,”许久,殷曦晓突然低低地笑了两声,轻柔的声音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女人的喉咙。
“回主上,那人已经中了我们的毒,绝对活不了的!”地上的女人终于承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顾不得规矩便急急开口,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哦?她居然中毒了,”殷曦晓笑了笑,似乎对这很感兴趣。
“是的,她绝对活不了的……”
“她活得了,”殷曦晓打断了女人的话,语气十分笃定。
见自己的手下神色间有些不以为意,她不由笑了,“你真觉得西隐的邪药天下无敌吗?”
女人下意识地回答道:“难道不是吗?”
这要是换作平日,女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不过今天殷曦晓心情好,就原谅她的愚蠢好了。
“若真是天下无敌,那为何西隐不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而是要躲在遥远的大陆角落苟延残喘?”
女人被殷曦晓这么一问,突然怔住了,再回过神来时,已是一身冷汗,她居然这么愚蠢,甚至置疑主上的话,在不知不觉间,她自己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圈。
“能成为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凤羽必然深不可测,西隐,甚至连凤羽皇都临边的小城都不如。”殷曦晓说这话时,语气中流露出对西隐的不屑与憎恶,不禁让人想不通那憎恶是从何而来。
殷曦晓冷冷地盯着天上的残月,西隐有多肮脏恶心,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样的地方,就算再过一百年,也赶不上凤羽!
两个女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心里知道自己的主上有多恨西隐,她是一步步踏着自己亲姐妹们的尸骨坐上现在的位置,自然知道那西隐皇宫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西隐皇宫那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人性的丑恶,没有人数得清。
“西隐,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毁了它!”殷曦晓低低的呢喃,眼中一片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