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大红底色的绣花鞋,彩色丝线从鞋头到鞋跟,甚至里面静静躺着的鞋垫,都有着繁缛华丽的纹样。鞋面上精致双碟恋花的纹样,让人不禁感叹绣出这鞋的女子,该是个怎样心灵手巧的可人儿。鞋底是千层底,鞋后跟是蓝色的布料制成,鞋尖略微上翘,鞋帮上还配有各种花卉,云朵等纹样,刺绣精美,做工十分讲究。可是,这样一双华美的颤人心弦的鞋,加上它红的刺眼的颜色,就这样躺在409寝室门口,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诡异。
季末觉得那样渗着哀怨的颜色,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甚至能察觉到,从那双绣花鞋里面,渗出来的阵阵凉意!怎么看,都像是早些时候的新娘穿的鞋,怎么会在自己的门口!而且,这双鞋仔细看下,鞋面上,还带着点点泥土的痕迹,应该是刚挖出不久的。但是,怎么都在土下埋了几十年,竟然,没有腐烂!季末感觉头皮阵阵发凉,所有的念头在看到这双绣花鞋那一刻,全部清空,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盯着那双鞋,直直的站着,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它会突然向自己走来!
不知多久,季末直直的向后倒去,在倒下之前,她似乎看见有个穿着大红旗袍的女子,就穿着那双绣花鞋,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听,那女子如莺啼般婉转动人的声音在唱着,红烛泪摇伊人借柔光捉针引线,镜中我带羞娇俏姝面稍现,朱砂痣忽然蔓延成血,娥首蹙眉间染成绒布绣花鞋,压绣盘针牵起万缕的线,如心中对你的眷恋,愿长发在墓冢中把你来缠……鸾尾凤头案尽叙双蝶恋,纳底千层如你攒的思念,缀饰线绒球若俩俩双双恋,马尾绣的诗意心里去念,此生相伴人间地狱不分离,地狱也把你来追……
那样略带沙哑的声音,衬着让人微微背脊发凉的歌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在加上墙壁的回音,让人不禁冷汗直流。
记住……深夜……不要出门…………
是谁?!季末猛的坐了起来,在搜寻在自己耳畔轻声低语的人。但是,是徒劳的。偌大的寝室,甚至偌大的宿舍楼,都只有自己而已。想到只有自己,季末不禁有些心慌。等等!季末想起早上那双绣花鞋,清醒过来。当发现自己正安稳的躺在床上时,不禁冷汗直流。怎么回事?!记得自己明明晕在走廊的啊!而且,似乎还看见了一抹蓝色的身影……季末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光着的脚下,那冰冷的地板,凉意,犹如海草般,紧紧的缠着她的小腿,顺着腿肚,慢慢侵袭着她的脑海。
没有了!看着空荡荡的门开,季末愣住了。怎么会?!自己明明看见那双绣花鞋,怎么会!顺着楼梯飞奔下去,季末一把推开值班室的门,问道,“您看到今早放在我们寝室门口的鞋了吗?”
楼管大妈疑惑的看着她,“什么鞋啊?没有啊?今早去打扫卫生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季末着急的拽着她的衣袖,五官都因紧张略微有些变形,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一双红底的绣花鞋啊!”
大妈用像看着病人一样怜悯的眼光盯着她,“什么绣花鞋啊?今早我过去,什么都没有,然后看到你正死死的睡着呢!”
好像被雷劈到一样,季末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无力的转回身,季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宿舍的。意识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季末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了。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看见了?!为什么只有自己看见了,只有自己听见了?!现在,就连唯一的凭证,那双绣花鞋,也不见了!靠着冰凉的墙壁,季末无力的滑了下去,似乎只有那样的冰冷,在能冷却她飞速运转的大脑,让她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是可以看见鬼魂的,只是不能触碰到她们,就连她们在说什么,自己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可是,这次却不一样,这次,自己居然看不到……习惯了在阳光下,突然,黑暗笼罩了一切,什么都不知道,连在自己身边的是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种无助的感觉,是季末从未有过的。现在,她从未如此渴望过她的阴阳眼,渴望可以看清在前方的路上,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不是有人说过,未知,才是最恐怖的。那种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清楚的感觉,就好像在没有一点预兆的情况下,就突然剥夺了一个正常人的视觉一样,当面对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心里,是犹若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啊!
不知什么时候,夜幕,再次笼罩了这个孤单的宿舍楼。直到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季末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叹了口气,从柜子中翻出一盒泡面,拿起昨天刚打的水壶。可是,这时,门外传来清晰的鞋跟碰撞的声音!拿着水壶的手僵住了,季末好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就连往门口迈步的力气,也没有。花了好长的时间和自己内心的恐惧做斗争,季末终于,下定决心,去那里看清楚,不管是什么东西,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在没有爷爷的保护下去面对,但是,一定要勇敢!
深呼了一口气,季末猛然的放下手中的泡面盒,向外走去。拼命压制心中泛滥的如同滔滔江水般袭来的恐惧,拼命的给自己那不住发抖的腿下达前进的命令,季末的手僵直的伸向门把手,停顿了一下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拉开!
是它!是那双红底的绣花鞋!
季末瘫倒在地上,直直的盯着那双绣花鞋,只见,在那只有一盏感应灯的走廊上,那双绣花鞋,自己再慢慢走动着!就仿佛,一个曼妙的女子,正穿着它,一圈一圈的,绕着409寝室转一般!甚至,还不时的停下,似乎它那看不见的主人在思考什么,然后,是一生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叹!
而那声叹息,就从季末的上头,顺着冰冷的气流,直直的刺激着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