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跟着翠蕊去了前院,其实也不能说是前院的,因为府上女人住的地方一律都算是内院的。只不过是初七跟着绣娘住在府上最后面的角落里,而夫人的翠漪院则是在府上的东面面,稍微靠前一点。后面是一排竹林,每每到了夏日里,凉爽清幽得紧。
初七低头走到柳月清跟前行了礼,又对一旁的官盈朝行礼。虽然往日两人在一块相处是没什么礼数的,不过在夫人面前自是不一样的。
柳月清看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倒是半晌没说话。初七也不知道她将自己唤过来是为着什么,便垂着头也不说话。
榻上有个红梨木小桌,四四方方小小的,十分的精致。这房里初七来过也不知多少回了,自然也知道那是专门为官盈朝而设的。有些东西是在书院里教,有些东西是柳月清手把手的亲自教。
书院是教女诫或是列女传一类,而柳月清教的……,反正是名门大家出身的闺秀,要学的必定是数不胜数的。
此刻官盈朝正俯在上头练字,一双圆圆的杏眼盯着柳月清看了几秒,又转头看向初七。对她招了招手道:“初七,快来看!”
虽是这样说,但初七仍是没动的。夫人还稳坐在上头,自己若走了过去,那岂不是大不敬?等柳月清对她点头道是过来看看吧,她这才走了上前。
起先官盈朝趴在桌上,初七还以为她是在练字。等走进了看才知道,原来官盈朝是在画画。纯白的宣纸上画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苞,下面伴着宽大的荷叶,雨打荷叶田田。初七走过去的时候,官盈朝正点了墨要画雨丝。
见初七走到跟前,她转头问道:“好看吗?”
谁知她此刻只顾着和初七说话,毛笔上原本点的墨一下子滴到了宣纸上。待官盈朝低头看见时,立刻“呀”的一声惊呼,垮下了小脸道:“这可怎么办?”
柳月清被她这一声惊呼给引了过来,探头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一手撑着头侧脸看向官盈朝道:“自己闯下的祸理当自己来善后,这个道理我可不是没教过你的。”
听到柳月清这样的教说,官盈朝越发的垮着脸,小嘴一嘟转向初七道:“都是初七害的。既然是初七惹的祸,那就不该是我来善后!”
初七闻言一愣,双眼怔怔的看着官盈朝。她脸上依旧是天真无邪的孩童表情,双眼甚至还调皮的冲她眨了眨。可初七在那一刻忽然发现,不管是官盈朝也好,抑或是官闻景也罢,他们似乎都有成熟的一面。大抵是这个年代的孩子都早熟,又或许是她太敏感,抑或是他们都长大了,而在初七心中却永远是小弟弟小妹妹。
见官盈朝这样说,柳月清也是一愣,随即看向初七说道:“那就由初七来善后好了。”
夫人都这样说了,那初七如何也是拒绝不得了,最终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随即提起了笔,略一停顿,便唰唰的在墨滴上添了几笔。
其实说起来也好巧不巧的,那一滴墨正好是滴在花苞尖上,要再添几笔也不算难。等她画好后,便拱手立在了一旁。柳月清探头一看,只见一只蜻蜓正亭亭的立在花苞尖上。
那滴墨正好拉长作为蜻蜓纤细的身子,几近透明的翅膀,立在莲上,让整幅画都鲜活了起来。柳月清眼底闪过一抹亮色,随即却又立刻冷下了脸色。过了好半刻才对官盈朝道:“朝儿想的可是这样?”
官盈朝歪头看了看初七,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画这才回道:“正是。”
顿了顿,她垂下眼睑,也不去看柳月清,自顾自的开口接着说道:“初七一向工于书画,上回我见她为绣娘画了个绣样,可是真正的好。娘亲也该看看!”
初七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抬头去看,可她心底确实轰隆隆的直作响。盈朝对她的好,是真真正正的好。在她面前,官盈朝会像个小姑娘发脾气、撒娇抑或是闹腾。但这并不妨碍,她日渐增长的成熟。
只是,不表现在初七面前而已。那一滴墨,她是故意滴的吧?
柳月清闻言也不语,反倒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的茗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道:“拿上来看看。”
得到了柳月清的允许,官盈朝一下子眉开眼笑,冲着初七摆摆手,示意她赶快递上前去。初七略微一顿,便忙从袖中掏出了样图递了上去。柳月清摊在桌上展开一看,便笑了起来道:“果然和辛绣娘说得一样。”
初七见她这样说,心底不禁万分的疑惑。这和辛绣娘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她说什么了?”官盈朝也看着桌上的样图问道。
柳月清笑了笑,将样图收好又重新递给了初七道:“她说初七这画绣出来便该送给老太太,她可不接老太太寿礼这活儿了!”
“哦?!”官盈朝听了这话,也是笑了笑。心底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顿了顿便接道:“这画绣婶已经开始绣了,她的手艺娘亲总归是放心的吧?”
柳月清点了点头,这事也就这样定下了,对初七说道:“回头叫你娘过来一下,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想了想,她又道:“丫头心思巧得很,若这画果真绣成了,日后你倒是可以帮你娘多描些绣样出来。”
初七点头应下了,心中仍是惊疑连连的。没料到,辛绣娘竟然看过这画了便过来告诉了夫人。她心底实则原本对辛绣娘还是有些芥蒂的,因为那日绣娘将烫泼到辛绣娘脚上,初七分明是看见辛绣娘手肘弯得太过刻意了。
可眼下她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自己心里太敏感导致想得太多了?这些时日里,辛绣娘对自己和娘亲虽不是掏心掏肺的好,但至少是十分和善、亲近的。其实若是好的太过分,反倒是显得假了。
从屋里出来的初七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翠漪院笼在一片青翠的竹林前,看上去像是一副精心描摹的工笔画。然而她心底却莫名的涌起一股惆怅,抬脚快步向家走了去。
再说屋里柳月清见初七走了出去,便起身到窗下将香薰炉里的苏合香拨弄了一番。身后是官盈朝仍俯在桌上专心画画,柳月清就着一旁的银盆净了手,忽然转头看向官盈朝喊道:“朝儿!”
“恩?”官盈朝头也不抬的应着。
“工于书画或者诗词都没什么,”柳月清站在原地紧紧的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轻轻说道:“你可记得,我说过,你要学会要工于心机。”
“记得。”她仍是头也未抬。
“既是记得,你方才也表现得太刻意了一些吧?”柳月清转过身,抬头看向窗外。这个女儿,自己下了多少心血,只希望自己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官盈朝的手顿了顿,侧头朝方才那幅画看去。其实原本她并没有这个打算的,只是见辛绣娘从屋里出来,她隐约听到她们似乎说起初七的绣样。她担心出什么岔子,才动了心思,故意将墨滴下去,希望能帮到初七。
看着柳月清的背影,她不禁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其实自己不想懂得这些。她只想像个不知事的小孩,就像在初七或者在官闻景面前那样过得天真、不谙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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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我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呵呵~~大家给点意见吧,我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