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抱头哭了一会,阳阳这才想到将初七带了进屋坐了。初七打量着这座小楼,楼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看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一应的家具座椅都是竹制,看来饶富趣味。
“这屋子可真是不错,”她环顾着四周,笑着赞许道:“布置的也很有意思,我看着倒比那些富贵摆设还更好些!”
阳阳得意一笑,拉着她的手儿道:“姐姐如果喜欢,那就留在这里别走了吧!我们以后都在一起,等我再学个几年,我就下山去开个医药铺子,养着你!”
“好,那姐姐就等着你养了!”初七被他逗得大笑起来,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二人一面说着话,初七一面细细的打量着阳阳,分别其实才只几个月,但阳阳却已变了不少。
昔日在源城的时候,他因身体不好,虽日常吃药调养着,但依然不见多少起色,面色青白,嘴唇微微泛紫,人也总是胖不起来,个头也是瘦瘦小小。到了杜御医手上才几个月,脸上却已明显的有了血色,人也胖了些许,个子更是拔高了不少。
“你的病这些日子可曾发过,我看你脸色可好多了!”看着他健健康康的样子,初七欣慰的笑道。
阳阳吐吐舌头,甚是可爱的一笑道:“初来的时候,发过一次,亏得那时是与大师兄同住的,他赶忙的就唤了师父来,后来就一直没发过,不过师父说了,我这病是不能根治的,不过日后若肯好好学医,只慢慢的调养着,不大喜大怒,便活到七十八十也是多有的!”
听了他这话,初七顿时想起官闻景送的那块护心珏来,忙从腰里取了出来递给阳阳:“这是你官大哥送你的,说是叫做护心珏。我也不大懂这个的,只是听说这东西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便带了来了。你留着,改日问一问你师父,若是好就留着,不好就另说!”
她心中并不想要这护心珏,但又觉得这东西对阳阳有好处,因而拿了出来想请杜骞看看。
阳阳呀了一声,笑道:“好久没见到官大哥了,不知他如今可好!”
他说着这话,便拿眼去看初七,眼光顽皮而暧昧,直让初七哭笑不得,恨不能给他一巴掌。但心里却又舍不得,终究换了话题,问起沈别宴来。
阳阳回道:“沈先生当日送我过来这里,他也没待几天,就匆匆的走了。他说他有事,等到下半年闲了,再来看我!”
姊弟二人说了几句话,眼看着红日西沉。阳阳这才慌忙想起了什么死的,拉着初七往外跑道:“我们先去拜见了师父吧,酉时正就要吃饭了,不先去见见师父不太好!”
原来这西岭山上,每日酉时正准时开饭,山里头人也不多,除了一应伺候的人外,连同杜骞在内,不过五人而已,这五个人里头自然还包括阳阳。
初七听他考虑周到,言谈稳当,心中当真欣慰至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果真是懂事多了,不枉了刚才那位师兄的夸奖!”
“难道我以前就不懂事了?”阳阳听初七这样说,便鼓着腮帮子气愤的嚷嚷道。
初七咯咯的笑了起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含笑的伸手去捏他的脸蛋。二人笑闹了一回,才出了门。
阳阳一面走,一面将这山上的大致情况对初七讲了一回。原来这山上住的便是杜骞与他的弟子,这些弟子大多是杜骞自幼捡来,视同亲子一般抚育成人。
初七听着阳阳的说话,这才发现自己当日当真是想差了。难怪阳阳来后不多久,便被杜骞收为了弟子。敢情这西岭山上,根本就是杜骞的授徒所在。如今想来当日沈别宴之所以没有大包大揽的一口应允了下来,想必是因为他并不了解阳阳,不敢胡乱应诺。
杜骞的居处与阳阳离得并不远,二人走不了几步便见到了他住的竹楼。虽然于其他的小楼相比起来同样是精致的竹楼,但这座小楼却明显与其他竹楼不同。
非但位于整个竹楼群的中间,而且也比其他竹楼更高了一层。三层的小竹楼青青翠翠、檐角高挑,显得格外的突出而醒目。
四面檐角上更挂了几串铃铛,风过竹林,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而悦耳。
杜骞的书房正在竹楼的一层内侧,书房中一张桌几张椅,案几上是文房四宝。除此以外尽是书籍,才一进门,便觉一股书香之气扑面而来。
阳阳看看书房无人,了然一笑,便向初七道:“姐姐,你在这里等等,我到二楼去找找师父!”
初七点头应了,阳阳便急急的上楼去了。不多一会,带了一个人下来。初七一眼见了那人便是一怔。
杜骞此人成名至少已有二十年了,她原先一直以为杜骞年纪该是不小了,却没想到杜骞看着不过四十余岁的模样,面皮白净,三绺长须,看着便觉温文儒雅。
讶然过后,她忙移步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杜骞对她甚是客气,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看看晚饭时间到了,便携了二人同往花厅。原来这山上除了杜骞及其几个弟子外,还有一应的服侍人等,专门的厨子与丫头小厮。
杜骞一生共收了十名弟子,以阳阳年纪为最小,又是半路拜师,其他人大多是杜骞历年游历天下所收养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今在山上的包括阳阳也只有四人,其他人都已艺成下山,各自开了医馆自谋生路去了。
三人到了花厅,厅中已备了便饭。因为并不知道初七今儿到,所以也并没有多做准备。
杜骞转头向初七笑道:“本该给你接风洗尘的,不过你来的突然,只得明儿再说了!”
“杜先生说笑了,”初七忙笑着回道:“我只是来看看阳阳,原算不得是客。您若这般客气,下次我可怎么还敢来!”
杜骞听她这样说,不由哈哈一笑,自乐呵呵的指着另外的三个徒弟一一的介绍给初七认识。
他这三个徒弟,年纪最长的便是先前出去迎接初七的那个容貌平凡的青年。杜骞生性有些懒散,也不爱取名。
这些弟子都是以排行论的,这青年正是行七,姓晏,便叫了晏七。接下来的是梅八、陆九。不过因为阳阳原本就有名字,杜骞倒也没有再给他改名。
众人各自行礼毕,这才坐下用饭。饭菜甚是简单,四菜一汤,不是大鱼大肉,也没有酒。滋味调和得恰到好处,鲜美无比。显然杜骞这人虽不奢华,但对有些东西却还是很注意质量的。
用了饭后,杜骞便令人另取了一套全新的被褥送到阳阳的竹楼里头。
阳阳的小竹楼里头原就有两三个房间,前些日子知道初七要来,已请人打扫了一间出来。初七谢了那个丫鬟,自己亲自动手,将被褥铺上。阳阳便在她身前身后转来转去,虽是愈帮愈忙,却让初七暗觉无限温馨。
等一切东西都铺设停当了,二人才坐了下来,细细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都相互说了。阳阳听着初七的遭遇,不由惊讶的张大了眼,连连惊叹,直呼过瘾。
初七哭笑不得的白了他几眼,阳阳吐吐舌头,便说起他在山里的遭遇。他这些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安安稳稳的,杜骞对他很好,其他师兄也都是淳朴温厚之人,大家相处也好。
只是初来时的每日一贴药,可将他苦的不轻。他虽自小就吃药,但也没吃过这么苦的。初七见他说起那药时,一张清秀的脸蛋完全皱成了一团,不由的格格笑了起来。
阳阳见她开心,便也傻傻的笑了起来,满脸自得的说道:“师父说我的底子不错,人也勤奋,看这样子,再跟他学个三五年,也就可以出师的。我想着到时候,我们就回去开个医馆,姐姐说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不过你可要好好学,做一个好大夫!”初七抿嘴笑了起来,对于阳阳这样听话又会打算,显然觉得很是欣慰。可惜,娘亲却再也看不到了!
阳阳呵呵的笑,没有察觉到初七短暂的失神,继续说道:“那是一定,我要好好的学,将来挣很多钱,给姐姐办一份厚厚的嫁妆!”
说完二人相视而笑,都觉心中完满,除却绣娘早去,他们眼下真正是再无遗憾了。
是夜,姊弟二人谈了许久,阳阳是什么都说了。初七考虑许久,却还是没有告诉他关于盈朝的事。一来,阳阳为人单纯,初七怕他遭人利用;二来,如今他这样的生活过得甚好,他既帮不上忙,还不如不让他徒担忧。
次日,杜骞果真吩咐了厨下要为初七接风洗尘。饭菜也比昨日的非但更加丰盛味美,且色香味俱全。
初七出身虽不如何高贵,但却长在官家,又曾是官盈朝的伴读,官盈朝与官闻景但有了什么好的,从不会忘记留她一份。
因此她虽不挑剔,口味其实还是颇高的。饶是如此,她也仍是吃得连连点头,大赞厨子的手艺极好。
“要说厨子的本事,便是一般的王孙侯府也是及不上老高的,”见她大为赞赏,杜骞不由捻须笑着解释道:“他家可是御厨世家,若非我当年救他妻儿,他又怎肯屈就!”
老高?!初七眨眼想了想,想必就是这里的厨子了。这样想着,她又似笑非笑的拿眼去看阳阳。
阳阳见状,当场一挺胸脯,傲然道:“以后,我也救个御厨,好天天给姐姐做饭吃!”
一言既出,桌上众人顿时绝倒。阳阳来西岭山已有好些时日了,日常表现都颇稳重大气,丝毫不见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如今姐姐在他身边,他却忍不住撒起娇来?!
杜骞听着连连摇头,笑骂了他几句,言辞之中却是不乏疼爱之情。初七何等聪明,将他这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疼爱看在眼中,心中自是更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