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容忌不咸不淡地说道。
师父得了好处,自然不再端着性子。领着我们出了幻境,往离山上去。
离山荒废了许久,但此次来,却又像是回到了当初。枯黄的树起死回生,一声鸟啼响彻云霄。
闭上眼,我脑子里就是师兄们三五成群前去仙泉嬉闹的场景。
师父悠悠开口,“因为天命,必须收你这个徒儿,为师不得已下凡历了个劫。不成想,在离山的那段日子,比起在神界,更加惬意啊!”
“天命么?那师父可算得出徒儿的将来?”
我信命,但更信人定胜天。因此,不论师父算不算得出来,该走的路我一样会走下去。
师父摇头,“还未可知。”
容忌忍不住插嘴,“有劳了尘大师为我看看,我和歌儿会有几个孩子?”
师父见容忌态度还算和善,也就真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看着容忌的面相。
“怎么了?”我看着师父的脸色愈发严峻,心不禁就在一块儿,难道我和容忌休不成正果?
“三个,但似乎不是和小七所生啊!”师父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神情凝重。
容忌微愣,随后轻蔑笑着,“这回你肯定是算错了。我的孩子,肯定只有歌儿一个生母!”
师父淡淡而言,“但愿吧!”
大家都有意不再提及,但我心里还是生出了个疙瘩,就怕师父一语成谶,就怕有朝一日,同容忌生儿育女的人,不是我。
“歌儿,我一定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容忌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保证着。
“我心眼小得很,要是让我发现你和其他女子有染,我就将她剥皮拆骨,将你挫骨扬灰。”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容忌低头,往我额上印下浅浅一吻,如蜻蜓点水后火速地从我额上撤离。
师父指了指五师兄坟丘上的一株草,说道,“那就是你五师兄!”
我错愕地挣开容忌的怀抱,趴在坟丘上,用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快蔫儿了的小草。
“师父,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师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为师许久没替人造魂结魄,出了些偏差。”
我满头黑线,这还叫一些偏差?好端端一个人,被造成一株草,五师兄真是十分凄惨了!
“你不用担心,我日日夜夜都有为小五浇水施肥,相信过不了许久的他就能修成人形的。”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抚慰道。
“师父!五师兄爱干净,你每天乐此不疲地给他施肥,这不存心想逼死他嘛?”
师父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原是这般!我就说他怎么一直半死不活呢!”
我小心翼翼地挖着坟丘上的土,企图将五师兄移到安全的地方。
“殿下,幽冥鬼界传来异动,顾桓魂魄被劫!”追风从天而降,心急火燎赶来。
我将五师兄捧在怀中,看向眉头紧锁的容忌,“快去吧,我必须先安置好五师兄。”
“好。”容忌沉声应着,转眼就和追风赶赴幽冥鬼界。
师父瞅着血红的天幕,摇头,“恐怕来不及了!”
我疑惑不解地看向师父,“什么来不及了?”
师父接过我手中的五师兄,将他安置在小瓷瓶之中,以仙露吊着,随后便撇下我拂衣而去,“我去帮帮容忌小儿,你不要跟来。”
“为什么?”我心下更为慌张,师父居然要赶去帮容忌,是不是意味着容忌有危险?
思及此,我紧跟师父身后齐齐往幽冥鬼界奔去。
傲因中途拦路,“主人,别去。”
“何故?”眼下,我的耐心几近消磨殆尽。
“鬼界有很强的力量在觉醒,你不是对手!”傲因如实答道。
我抓着傲因的利爪,紧张地询问着他,“那容忌有赢的胜算吗?”
傲因沉吟,“没有。”
“那,我必须要去。”我坚定了目光,将傲因推到一旁,“不要跟来,如果我死了,替我向小卓说声对不起。”
傲因并没有乖乖听话,而是跟在我身后,静默无语。
刚进入幽冥鬼界,素瑶恍若行尸走肉一般向我张牙舞抓而来。
丢了脑子,居然还能活?
我看着她浑浊的眼珠,一下明白,此刻她已经没了灵魂,支撑她身体的,应当是她无比强大的怨念。
“杀!杀!杀!”素瑶咧着嘴,撕裂了阻挡她前行的幽魂,朝我迎来。
“千叶冰凌!”我催发体内的灵力,身后的冰凌蓄势待发。
因近来吃了不少仙丹,灵力增长迅猛。冰凌的杀伤力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素瑶脸上满是杀戮带来的疯狂,脸色灰败,看样子,她已经被控制了?
冰凌如利刃般穿透她的身躯,在她身上留下数十个血窟窿。
身上血流汨汨,但她似乎感受不到痛意,始终扬着一手利爪,朝我扑来。
“且歌姐姐,是傀儡术,刺她眼睛!”离殇一身狼藉,从暗处跑出。
我看着面前仅一尺之遥的素瑶,扔掉了手中的冰凌,反倒是伸出自己两根手指,直戳他的瞳孔,“一步错,步步错!灰飞烟灭,也是你咎由自取!”
滋——
这是我手指插入她眼窝所发出的声音,血浆溅了我一脸,我却无动于衷。
素瑶嘴里还发着单调的音节,“杀!杀…”
但是她的手脚已经动弹不得,我抽出深陷他眼窝的手指,在她身上蹭了蹭,随后一脚将她踹开。
她轰然倒地,化作一抔尘土。
我转过身,看向离殇,“你放了顾桓?”
离殇低下头,双手搅作一团,“我只是想潜入河底看看鬼王大人情况。但鬼王大人蛊惑我的心智,要我放了他。”
“所以呢?”
“我只答应他解开他手中的枷锁,并没有解开他腿上的枷锁。可素瑶突然发疯了一般潜入河底,将所有链条扯断,鬼王大人的残魄得以出逃。”离殇十分歉疚,“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容忌呢?”我揪着他的衣领,恨不得将他捏碎。
天知道逃逸后的顾桓会做出什么事!
离殇摇了摇头,“不知。”
我松开离殇,四处寻着容忌的踪迹。
忘川河没有!
轮回口没有!
我能想到的地方,全部没有他的踪迹!
“容忌!师父!你们在哪儿?”我扯着嗓子不停地喊着他们。
绝望涌上了心头,万一容忌和师父双双遇难,如何是好!
“跟我来!”香雪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眼前,神情急迫。
“去哪?”
“再不来,他就要死了!”香雪怜一把拽住我的手,同我一同跳入无妄河。
无妄河的怨念比起忘川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她却死死拽着我,沉入最底层的十八层地狱。
“听着,鬼王魂魄合一,无人能挡。你只能伺机行动,以你之身换容忌的命。”
“算盘打得不错!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容忌?”我不无嘲讽地看向香雪怜,狠狠甩掉她的手,“容忌生,我生。容忌死,我随!”
我将香雪怜撇在身后,寻着微弱的声响寻去。
来鬼界这么多趟,还是头一次发觉有这么个无尽深渊。
如果说幽冥鬼界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那十八层地狱简直能将人逼疯。
入眼全是血淋淋一片,我走在浸满血渍的过道中,两边是血肉模糊朝我抓来的手。
他们嗷嗷地张着嘴,但因为舌头被连根拔掉,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疯狂挥着手臂,企图也将我拖入这一方令人绝望的天地。
顾桓,竟在鬼界中造了这么个炼狱!
看来,他疯魔已久。
走过冗长的过道,依旧不是终点。在我眼前,只有一条极细的链条横穿始终。
头顶上方,是带血的利刃。
脚底下方,是昂首的火龙。
这就意味着,我稍有差池,不是被火煎,就是被刀戳。
“天雷之火,烧!”我引着天雷之火,将头顶上方的利刃烧作一团灰烬。
“千叶冰凌,灭!”
顷刻间,脚底的火龙被冰凌射杀,奄奄一息沉入底部,火光寂灭。
我顺着链条飞身而过,方才上了岸,将脚落在坚实的地面上,身后的火龙猖獗再起,上方的石壁又冒出利刃。
回头一望,心有余悸。
“啊——”
耳边,传来师父的惊呼声。
我慌了神,朝着他的声音奔去。
只见,顾桓信步朝着气弱游丝的师父走来,阴翳的眼神扫过,“想帮容忌?那么你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他的手俨然成了一把剑,朝着师父胸膛扎起。
容忌飞身扑向师父,硬生生替师父挡了一剑。
“呵,铁血无情的容殿,竟会因为一个糟老头,舍身相救。”
“放他走。”容忌双手抓着剑锋,血如雨柱。
“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顾桓冷哼着,抽出了剑,用舌尖舔着剑锋。
下一瞬,他双手都变成利剑,朝着容忌的双眼扎去。
追风义无反顾地扑向容忌,而我,将他用力推向一边,自己挡在容忌身前。
利刃刺穿了我的后背,我静静趴在容忌身上,嘴角笑意微漾,“刺你的那两剑,我今天终于还清了。”
“歌儿!”容忌捂住我后背的伤口,惊慌失措。
我吃力地抬眸,指尖抚过他的眉眼,“别皱眉。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梨涡浅浅,总叫我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
他的脸极冷极冷,语气也陡然转凉,“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就不肯在原地等我回来?”
若平时,他这么凶我,我定要跟他闹脾气。但现在,我只怕自己死了,他的脸真成了万年难融的冰山。
背上的伤口痛彻心扉,我忍着剧痛,在他脸上浅啄,“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