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玮一出房间,身边立刻簇拥了一大群护卫。乐思齐这才知道刚才两人谈话,屋顶屋子四周站满了人,谈话的内容并不是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由有些愠怒地瞪了苏玮一眼。
苏玮又恢复冷淡,看着景福楼的杂役们把一捆捆的烟花鞭炮搬出来,对护卫们道:“很长时间没放烟花了,这次我可要自己放。”
艾烟躬身应是,指挥护卫们在四周警戒。
苏玮手持火种,亲手点燃了烟花,随着声音炸开绚烂。乐思齐从他漆黑的眼眸里看到烟花,再抬头望向漆黑的天际,只觉他的眼睛比烟花还亮,比天空还黑。
乐思齐的人完全被排斥在外,她也成了观众,看着场中的苏玮表演烟花大会。
三更鼓响时,街上陆陆续续多了几个人,艾军立即率人围了上去,低声喝问:“干什么?”
走在前头那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我只是出来看烟花……”
艾军不客气地道:“去别的地方看。”
现在半夜三更,别人家的烟花早放完了,上哪看啊。乐思齐忍不住嘴角上翘,再看向场中,烟花已放了一大半,也不知冬儿到底买了多少,这可都是在烧钱啊。乐思齐不禁肉痛,朝冬儿看了一眼。
冬儿嘟着不嘴不情不愿地看着苏玮堂堂一个男人夺了她的快乐,垂头丧气走到乐思齐身边,委委屈屈叫了声:“小姐。”
乐思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能在这里看已是幸运。”朝被拦在外面的邻居瞥了一眼。
冬儿会意,狠狠瞪了苏玮一眼,才站到乐思齐后去。
苏玮玩得兴起,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让护卫拿了竹竿,把鞭炮一串串挂起来,挨着个地点。一时间,爆竹声惊天动地,方圆五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在守岁的人们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乐思齐也吃了一惊,眼前像踩中一片地雷,火花四溅。
冬儿更是把头埋进乐思齐怀里,只觉脚下的地面不停地颤动。
乐思齐忙捂住她的耳朵,紧紧搂着她。
李翔一家在内院守岁闲谈。难得地温馨。话题不知不觉说到明年春的乡试:“我们这里文风不盛。只要你能认认真真破卷,断没有答不好题的。到时候考个……”
底下的话李朝没听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把李翔的话淹没了。
李翔张大了口。紧接着跳了起来,赤着一双脚,挥舞双手不顾地面如冰的冷,跑出来找人,指手划脚地要小厮去召集衙役,立刻出发,半分也不能耽搁。
小厮好不容易看明白他的手势,却犯起了愁,衙门封印,差人休沐。上哪找人去?何况现在半夜三更的,更没办法。
好在还没容他想明白,爆炸声已经停了。
李朝紧跟老爹跑了出来,出院门就见不远处有火光闪烁,他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来不及再想第二遍,回屋披了件披风马上跑了出去。
李翔担心边境有敌情,爆炸声虽然歇了,他心里越发不安,连声催小厮去找人,道:“不知道军有没有接到消息,怎么敌人进来也没人通知一声?”
李翔负责当地行政,是行政长官,并没有军事指挥权,手里也没有兵。要不然一声令下大军集结,哪里用得着这么焦急。
好在李纪氏刚才听了半夜烟花声,站在廊下又隐隐闻到石硝的味道,不由犹疑地道:“不会是谁在放鞭炮吧?”喊小厮:“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放鞭炮。”
小厮答应一声扭头就跑,心想着可算摆脱自家老爷的纠缠了。
不一会儿回来禀报:“夫人,景福楼门口在放鞭炮,公子已经过去了。”
他也是见清风追着李朝而去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李纪氏啼笑皆非地斜乜着李翔。
李翔下不来台,吼道:“三更半夜的放什么鞭炮!”叫小厮:“去,传我的话,让乐东家过来见我。”
李纪氏白了丈夫一眼,嗔道:“人家要是个大男人也就罢了,这个时辰,你让人家一个姑娘家过来,传出去,像什么话?儿子不是过去了嘛,自然会替你训斥她的,你不用担心,快进屋歇着吧。”
李翔这时才感觉到脚板像站在千年寒冰上似的,冻得生疼,二话不说,立刻往暖阁里跑。
李朝急冲冲赶了过来,鞭炮已放完,只余下一地的纸屑。苏玮正和乐思齐话别:“多谢乐小姐招待,现在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示意艾军放下菜钱。
艾军捧上五十两雪花银,乐思齐也不客气,谢过之后让康大总管收下。
大红灯笼发出的桔红色的光照在苏玮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上,李朝心头一股无名火莫名地往上窜,当场大喝一声:“哪个狂徙在此滋事?”
不用苏玮有所表示,护卫们已经把李朝拿下,反剪双手。
乐思齐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忙帮他求情::“这是我朋友。可能是听到鞭炮声过来看情况的,一场误会而已,还请把他放了吧。”
苏玮微微举了一下手,两个护卫松开了手,李朝才得自由。他揉着发疼的手臂还想说两句场面话,苏玮已翻身上马,一行人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街上只剩下景福楼的人,以及远远看热闹的领居们。
乐思齐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没事吧?”指了指他的手臂。
李朝从暖阁跑来的,就算加了件披风,夜风刺骨也忍受不住,还没来得及答乐思齐的话,已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乐思齐只好邀他进内,又让康文去拿衣裳,:“康大总管的衣服你将就着穿吧。”
还没歇下的大厨只好再次生火给他煮了碗姜汤,捶着忙碌了一天酸得直不起来的腰,嘀嘀咕咕道:“这叫什么事啊,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李朝听说刚才的男人就是徐国公苏玮,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他来干什么?”
乐思齐笑了,道:“我们开酒楼的,来的自然是食客,还能干什么?”
说话间,冬儿插话道:“这人太可恶了,把我买来和小姐一起放的烟花鞭炮全都放了,一点儿也没给我们留。”
李朝这才知道把他爹惊得灵魂出窍的鞭炮原来是眼前的小女孩买的,不由翻了翻白眼,道:“你一个小女娃儿买这儿多鞭炮竹干什么?要是你家小姐放的时候伤着了可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冬儿反驳道:“呸,呸,呸,大过年的,你也不说几句好话,怎么一开口便咒我家小姐?”
已经四更二刻了,天眼看着快亮了,新的一年已经开始,现在是正月初一了。
李朝自知说错了话,讪讪然地朝乐思齐笑,道:“以后他要再来,你托词没在景福楼,别理他吧。”
乐思齐道:“他是国公,你不怕得罪了他,他把景福楼拆了?”
那倒是,看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护卫,恐怕把景福楼拆了还是轻的,搞不好都要出人命。
李朝皱起了眉,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哪有吃个饭吃了一晚上的。”
心里只觉憋得慌,埋怨乐思齐道:“你也不让人通知我,要陪,由我来陪他好了。”心里小声嘀咕:“你又不是陪酒的,怎么能让你陪他呢。”
乐思齐让冬儿先回去给她烧热水:“……我可真是累了。”然后才对李朝道:“人家是国公,身份摆在那儿,也不是一般人能陪得了。他愿意在咱们这儿吃饭还是咱们的运气呢,赶明儿把风声放出去,一下子把景福楼提高好几个档次。”
不禁有些惋惜,要是有数码相机或者手机就好了,和他合个影,挂在景福楼入门处,也是一个炒作的机会。
李朝有些不高兴,书生脾气发作,生硬地道:“国公爷又怎么样。男女有别,传出去于你的名声有碍。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也不注意一下。”
想起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与韦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乐思齐想起这个时代的封建思想,便不言语了,让他喝了姜汤,便催他回去:“……我要休息了。”
李朝穿着康文准备过年穿的新棉袄离开了,乐思齐回到雅居小筑,泡在暖暖的热水中,只觉通身舒泰,加上忙了一天,竟在浴桶里睡着了。
冬儿在外面守了小半个时辰,小姐还没出来,她靠着墙也睡着了。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乐思齐觉得冷,才冻醒过来,东方已现鱼肚白,街上隐隐传来豆腐叫卖声。辛勤的宋大开始一天的生意了。
冬儿被宋大的叫卖声吵醒,掀帘子进来,乐思齐已穿好了衣服,道:“你也歇一天吧,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回来郑氏并不知道,这时起床梳洗才知道小姐已经回家,忙过来侍候。
大年初一景福楼歇业,乐思齐难得放松,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浑然不知时辰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小声对外窒的郑氏道:“……说是非要见小姐不可。”
接着郑氏的声音响起:“小姐还没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