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膀子和士兵一起操练了一天,没有一丝倦意的苏玮在小厮的服侍下淋浴着装。从昨天到现在他不眠不休精神抖擞,别人可不行,早累得快趴下,上下眼皮打架。可是主子不休息,谁敢说歇下?只好强撑着挺直身姿。
营房门外的士兵通报进来:“圣旨到。”
这才到西北大营半个月,圣旨马上到来啦?部下暗道:“国公爷圣眷真隆。”
听完圣旨,苏玮半天作声不得。果然是君心难测。莫名其妙的,皇帝不仅宣他回京,还委了他个金吾卫同知,同时把副总兵扶正,断了他在西北大营呆下去的念想。这是怎么了?
宣旨的太监看着沉默不语的苏玮,劝道:“国公爷,皇上对您可真是没得说,为了把你调进京师,特地让全侯爷去了锦衣卫。”
全侯爷,全大成,一直在金吾卫同知上蹲着。苏玮离京前,两人一起喝酒,席间,全大成还发牢骚说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就是没把他放在心里。那意思,是想升都指挥使。
苏玮白了太监一眼,心道:“他很可以不让老全给我挪位子,我在这儿呆着挺好。”
太监毕竟是日夜跟在皇帝身边的,沉默了一会,苏玮问:“全侯爷擢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了?”
“那里呀,”太监笑道:“还是同知。”
苏玮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笑容很怪异,难道全大成想当都指挥使已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太监抿着嘴笑,翘起兰花指。道:“全侯爷为这个,找皇上好一通哭诉呢。皇上英明神武,哪是臣子能打动的,到底没有改变主意。”
苏玮默然。看来,老全真的是气得狠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沉不住气。
这世上什么事都得有个对比,一听说有人比自己还不顺心。自己的遭遇也就不太糟糕了。苏玮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扬声喊小厮:“准备酒菜,华公公大老远地来了,总得吃好喝好。”
太监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无人能及。见苏玮心情好了,道:“可不敢当。怎么能让国公爷破费呢。”
苏玮凛然道:“说的哪里话,现在这里可还是我的地盘。”
太监忙道:“那是那是,有劳国公爷了。”瞥了苏玮一眼,似是在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不快。这才放低声音道:“不过,圣上嘱咐了,让国公爷接到圣旨即行。”
“这个自然。”苏玮道:“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公公难道耽误不得?”
京中谁不知道徐国公强势,皇上宠着他也就算了,太后娘娘也把他当自家子倒般地疼,他也确实有傲人的资本。让别人说不得嘴。圣旨既交到他手里,便没自己的事了,余下的,只有听他的吩咐才是正经。华太监起了退让之心,闷声发大财,只顾吃喝,不再催促。
小厮上菜的当口。苏玮轻轻点了点头,小厮弯腰凑到他身边。苏玮声细若纹说了两句话,待小厮端了托盘出去后,马上劝酒劝菜,不一会,把个华太监灌得大醉,口中只喃喃道:“老奴不会饮酒。”
乐思齐接到苏玮让她收拾了一起去京城的消息,很意外。本来以为没有两三年他不可能调动,哪里料得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冬儿道:“小姐,你跟国公爷商量一下,成了亲再去京城。”
小妮子到底觉得还是成了亲,与任威一起北上才是最大的安全保障。这一去,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任威的年纪又大了,要是他毁婚另娶,小姐可就连哭都来不及了。
郑氏也劝道:“冬儿说得不错,小姐,这事也不用我们主动提,只要写一封信,把事情分析明白,任府自然会想到的。最不济,喻老太太也会为小姐打算。”
乐思齐还在找机会退亲呢,任威托王氏送来的定情信物,她接过手便丢到箱底。这时一听郑氏母女上赶着要把生米煮成熟饭,不由更是郁闷。
可是在情在理,却不能不派人跟喻家说一声,喻柏既知道消息,任威也肯定跟着知道了。乐思齐只好让人送信,同时把吕简生请来。
康文听说要到京城开分店,担心地道:“京城藏龙卧虎之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呢。”
乐思齐道:“我也这么想,因此一直没敢北上。这不是徐国公觉得真正要开酒楼做生意,唯有京城,只有把京城拿下,我们才能成气候么?所以,我想去试试,最差的打算,也就是损失一些银两罢了。现在两家店都有进帐,我们还损失得起。”
康文两眼放光,道:“既然徐国公开了口,东家可千万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朝中有人,还是位高爵重的徐国公,这就不一样了。
待吕简生急赶慢赶赶了过来,再叫上李朝、范阳、纪刚三人,大家一起开个会。
乐思齐主意已定,李朝等三人本没什么意见,现在每个月的进帐已不少,足够他们零花,他们的志向是致仕,可不是经商。
依然是范阳先开口,道:“这些事妹妹不用跟我们商量,自看着办好了。等哪一天我们上京赴考,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李朝笑了起来,道:“怕是妹妹把景福楼开遍京城,我们也不一定能上京赴考呢。”
能上京赴考,能考上就是中进士了,俗话说“三十老举人,五十少进士”,可见进士有多难考了。他们现在可是连童生都没考上,要是运气好,五十岁中进士,可是三十年后了,怕是景福楼开遍全国各地了。
乐思齐鼓励道:“哥哥们也只是一时失手罢了,三年后肯定中的,从此后三年一中,很快我们就能京城相聚了。”
三人都道:“多谢妹妹吉言。”
这边正说着话,喻柏已和王氏没经通报便进来,王氏扶着相公,走得慢,嘴上可没闲着:“怎么突然要去京城了呢?就不能过几天再走,把亲事办了再说?”
一抬头,发现厅里坐着好几个男人,她张着口,一只脚里一只脚外的,呆住了。
喻柏拉了她一下,两人迈过门槛。
“大哥嫂嫂来了?”乐思齐已迎了过来,道:“其实过段时间也就回来了。”
王氏本能地要回避,以袖掩面道:“我去你闺房等你,我们等会再说体已话。”
这不是在开会嘛,也没时间叙旧。乐思齐点头道:“好,哥哥和嫂嫂去后院花厅等我,我开完会便过去。”
李朝等三人过来拜见了哥嫂,两位掌柜听说是东家的义兄,也过来见礼。虽说都不是外人,王氏总觉得不自在,喻柏听说在商量开景福楼的事,自也不便在此旁听,于是冬儿领路,夫妻二人去花厅喝茶。
几人重回座位,乐思齐把先前考虑好的事儿说了,道:“先前,三位哥哥出资我才能开第一家景福楼,现在还是按原先的股份,以后不管开多少家,这股份不变,三位的意思呢?”
三人自然没意见,初初投进来的两百两银子早赚回来,不止赚回来,还拿回十倍的红利。他们可没有花一点精力在经营上,全是乐思齐忙活。
乐思齐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吕、康两位大掌柜以及一众伙计也须有些股份才是。他们一年到头这么辛苦。景福楼全靠他们维持呢。”
吕简生大惊:“不可。”起身一揖,道:“东家,从来没有掌柜和伙计拿股份分红的道理。我们的工钱比起同行来,已高出一大截,怎可还要股份?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同行骂死?”
如果景福楼如此行径,怕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顺庆与永定的东家们集体围攻乐思齐,别的酒楼的伙计也会“弃暗投明”,投奔景福楼的。
康文的反应没有吕简生快,被吕简生抢了先,只好待他说完才道:“自古以来,掌柜和伙计都只是为东家干活,从没听说拿股份的。我与吕掌柜若敢这样想,唾沫星子淹也淹死我们了。还请东家收回成命。”
用股份留住员工,是前世企业普通的做法。乐思齐早有这个想法了。这事本来想跟李朝三人商量后再向两位掌柜宣布,现在不是时间不允许嘛,只好三面六目一块儿说了。哪里知道拿出股份的人还没反对,即将得到股份的人反而强烈反对。
乐思齐只好把目光转向李朝等三人,道:“哥哥们怎么说?”
说到经营,李朝可是一窍不通,现在每个月的进帐比父亲得来的意外之财差不了多少,可以想像,如果京城的店开起来,进帐肯定更多。他是官二代,平时打赏下人出手阔绰,哪里计较这一点微利,想都没想,道:“这个,我没意见。”
因为参股景福楼,范阳俨然成了范家新一代的杰出子弟。这次考试失利,族长竟然上门亲自慰问,还安慰他道:“进学并不是那么容易。我看你倒是做生意上颇有天赋,再考一次,如果不中,不如经营庶务的好。”
他的志向是当官,可不是做商人。在李朝表态后,他紧跟着道:“我听妹妹的。生意上的事由妹妹作主,我只认真攻读即可。”
想起他在永定府的吊儿啷当,几人都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