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过后的第三天,成宗皇帝在武英殿召见夜郎众人,将三件夜郎国宝献上,并定下合约,天朝结盟。礼部大小官员在场观礼。婉贞从属翰林院,但深得礼部尚书何志的青睐,一并到场权作笔录。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成宗皇帝对这位年轻的番外王子也颇为赏识,此人不但外表英武,而且通情知礼,是个十分聪敏有趣的人。
仪式结束后,照例摆宴庆祝,席间其乐融融。这时,玉龙王子端起酒杯向成宗敬酒,“感谢陛下盛情款待,愿我夜郎能和天朝永为亲族,不复兵戈。”
成宗自然高兴,回敬道:“愿夜郎早日盛平,玉龙王子成为贤明君主。”说罢,一饮而尽。
王子单手行了礼,忽然高声说道:“陛下的盛情让玉龙感动,玉龙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成全。”
成宗笑道:“王子不必客气,请讲。”
“陛下待我,如同一家人。如今要是夜郎与天朝成为一家,那就是夜郎的盛世来到了。”
“哦,如何才算成为一家?”成宗微微笑道,已经猜到了几分。
“夜郎请赐国母!”
“如此甚好。”成宗朗声笑道,“难得王子有此心意。如今皇室宗亲中的郡主中有两位业已成年,与王子年岁相当;若是放眼至县主、乡主那就更多了,王子可以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女子为妻。朕也定按照亲王之礼操办……”
“这个……”玉龙王子略一迟疑,还是说了出来:“夜郎请尚瑞云公主!”
四下里突然静下来,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等待着皇帝的答复。
“你说瑞云?”成宗的声音里透着寒意,群臣听了。莫不惴惴不安,心想:这个不知礼数的番邦王子可触了逆鳞了。瑞云公主是皇上地胞妹。从小相依,对公主珍爱异常。当今太后又只有这两个孩子,那可真是万般宠爱于一身。这位公主只怕比一般的亲王还要娇贵。
“瑞云公主有所不同。公主是太后地掌上明珠,太后舍不舍的,朕还要去问。再有,公主身份与亲王无异,本朝亲王成年之后便可自立门户,如今公主的婚姻大事,自然也要问问她的意思。”成宗缓缓说道,语气中恢复了冷静和淡漠。
“是。这个自然,玉龙愿等待公主佳音。”这位王子倒是丝毫不在意成宗的冷淡,彬彬有礼地回礼,微笑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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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嫁!”瑞云猛地站起身,恼得脸都红了起来。又带着委屈地说道。“怎么说我都不嫁!”
成宗叹了口气。转向太后问道:“母后的意思呢?”
惠平太后思量片刻,道:“终究还是远了些。瑞云又这般不情愿。西南边陲。瘴气湿气、怪兽毒虫的,终不是个好去处。”
成宗点点头。道:“朕也不想瑞云远嫁,尤其还是去那种边远番外之地。只是,眼下与夜郎结盟,如此一来东北的突厥已平复,西南又得安稳,我朝边疆便可暂得平安。所以,也要想个好法子不伤体面才好。”
瑞云气冲冲地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道:“夜郎区区一个西南边陲的小国,皇兄如何要看他们的眼色吗?”
“瑞云!”成宗口气严厉起来,“不得失了分寸!”
太后温和地劝道:“你皇兄不是说了嘛,不会勉强你地。国家大事自有皇帝和朝臣们商议,你不必担忧。再乱说了话,小心你皇兄真的把你嫁出去!”
瑞云涨红了脸,连声说道:“不嫁不嫁,就是不嫁!”索性像小孩子一般坐在太后的脚旁,不肯起来。
成宗见此情形,不怒反笑:“你哪里是不肯嫁?只是人不对而已。若真不想嫁,朕给你修座皇观,你带发修行如何?”
瑞云一愣,随即向太后撒娇道:“母后你看看,皇兄又欺负我了!”
惠平太后听了,竟有了几分喜色,忙问道:“可是真的?皇儿快说说看。”
瑞云道:“皇兄,你要是乱说,我就再不理你了!我还要和母后告状。”
成宗眯起眼,促狭笑道:“再待些时日,朕一并奏禀母后。”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呢?”太后见兄妹二人如此和善也不计较,随口问了几句。
一直在下首侍奉的萧妃,听了这话留了神,趁公主回了宫,便向成宗和太后建言道:“公主总是要下嫁地,不如立一个名目让这些亲贵公子们比试一番,公主也可从中挑选称心如意地驸马爷。”
太后听了,忙道:“萧妃这法子不错,云儿甚是顽皮,若是能寻到一个称心地夫君,也算了我们心中一桩大事。”
成宗迟疑道:“不可明着来,瑞云的名声在外,最好暗地里进行。”
萧妃道:“我们
做寿为名,邀请朝中地青年才俊,王孙公子赴宴……掌,“不错,再邀请了那位玉龙公子,只要让他知难而退便好了。”
萧妃笑道:“正是此意,既有了体面,公主又可以选个称心地驸马,一举两得。”
成宗称赞道:“萧妃此计甚妙,应赏!此事便由你去张罗吧。”
“臣妾不敢。宫中的大事还是请皇后娘娘主持吧。臣妾愿为效劳。”
“恩。”成宗想到皇后地高傲淡漠,便道:“爱妃就辅佐皇后,将这事办好吧。”
宫里传出消息,瑞云公主下月初生辰,广邀群臣。公主已经过了及之年,韶华正盛,宫中此举要为公主择个良配也未可知。再加上,夜郎来的这位玉龙王子,开口求亲,陛下虽不好明着回绝,但总要想个法子婉拒才好。
日子定的也好,正是七月初七,傍晚的御花园中月桂飘香,夜莺低鸣,公主与皇帝具坐主位,太后、皇后等后宫女眷则就坐高挂竹帘的玉景台中,可见隆重。
应邀而来的有今科的进士,往届的才子,大多是二十上下年轻有为的俊才,少说也有近百人。不过这也都是摆摆样子,真正的主角则是一同坐在主台上的五名嘉宾:夜郎的玉龙王子,皇后的内弟二等候郑涌,英烈侯之子、萧妃之弟萧宁,魏相之子武威将军魏雁辉,以及陈远达大学士之子,今科的榜眼陈玉泉。
婉贞和梁振业同坐在下首角落里的一桌上,为的是免受拘束,可以逍遥一点。见面寒暄几句,便畅饮闲谈起来。
可瑞云公主在主位上见到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心中不满,找个借口要离开。放着众多亲贵公子在这里,当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拂袖而去,成宗忙跟了过去。
“瑞云,不能耍小孩子脾气。这是国宴,怎可冷落了贵宾?”
“什么小孩子脾气?还不是皇兄把我当成小孩子!说是让我自己选,把那几个人摆在那儿选什么?什么英才栋梁!还不都是门第之见!”公主真的有些动怒。
诚然,这五位上位贵宾不是亲王贵冑的身份,就是朝中重臣之子,公主倒是一语中的。
成宗温言劝解道:“宫中的规矩,这也是没办法。这几位不光有家事,也有才能。再有,萧宁和郑涌你们幼时便熟识,你总要过去招呼一声吧?再不然,下面坐着的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加进来。要记住,这次宴会重要的是让玉龙王子死心,如果你不想嫁到夜郎的话。”
公主沉静下来,忽然脸上露出微笑道:“不管什么法子都行?”
“但不能失分寸。”成宗慎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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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御座,成宗反而更加担心地看着笑盈盈摇着团扇、跟几位贵宾有说有笑的公主,不知道这孩子还有什么招数。果然,酒宴正酣时,公主忽然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多才多智、学富五车的俊贤公子,瑞云前日读书,有一事不懂,此时突然想到,还请诸位解答。”公主的声音清脆,不光主台的五位贵宾,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楚。
梁振业小声对婉贞笑道:“这就开始招驸马了,你猜猜这几个人谁能当上这个都尉?”
婉贞看了一眼主台上的人,他们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公主皇帝的形貌,那五位当中的三位是婉贞很熟悉的,她笑了笑,答道:“论家事门第,这几个都差不多,难说。皇上不想公主远嫁,那玉龙王子恐怕要失望了。”
梁振业道:“你不想去试试?娶了公主,你就平步青云了。”
婉贞摇摇头:“娶妻怎可草率?那是相守一生的人呐。”心中又好笑:要真是娶了公主,那才是死路一条呢。
台上,公主已将题目说了出来:“北溟之畔,波涛茫茫无际,有人覆履其上、横穿大海却不曾湿了鞋子,这是为何?”
萧宁笑道:“这也怪了,难不成真有神人可以凭虚御风?”
公主摇摇头道:“就是个普通人呢?”
郑涌问道:“可曾假物?”
“舟楫皆无,不曾假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梁振业笑问婉贞,“猜着了吗?”婉贞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沾着酒杯里的琼浆玉液,两人在桌上各划一个字出来。移开手掌,赫然都见到一个“冰”字。
两人笑意更盛,婉贞说道:“陈公子应该能猜出来。”
此时陈玉泉忽然出声答道:“是冰。”公主略带惊讶,赞许地点点头。
下面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赞叹陈玉泉学识渊博,聪敏机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