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中将她神色瞧得分明,心口一颤,那种恐慌的感觉不由袭上心头。
只觉得自己中计了,急忙改口道:“不,这里面根本没有相克的药草,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可能知道。定是你随便报出一些药草名字,想以此诓骗我,我才不上当。”
“你方才还说这里的都是毒草毒花呢,怎么能一下子改口呢。”韩静笑脸跨了下去,不怎么好看。
“我想改口就改口,刚刚我没有将药草的名讳听分明,这才判断错误。仔仔细细回想一遍,才发现这些药草并非毒草,当然能临时改口。”周郎中不依不饶,对于心底的猜测十分确信。
凝视韩静铁青的面容,他敢肯定断定自己是正确的,不然她不会这么紧张。
“周郎中确定?不再改变主意了?”韩静的视线渐渐冰冷,甚至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
“当然。”周郎中自信一笑,胖滚滚的肚囊抖动着,略显得意。
瞧他小人得志的模样,韩静重重叹息一声,将手中的剑吧嗒放到周郎中肩上,幽幽道:“你说都是无毒之物,可事实却非如此。甘草与芜花,芍药与藜芦,这几种药草根本不能同时入药。若是放到一起,将产生见血封喉的毒药。周郎中你身为大夫,对于这些相生相克之道一点都不清楚,谈什么妙手回春,谈什么悬壶济世。‘
“你休想骗我,你以为你说这些东西是相克的,便真的会产生毒,我才不信。”周郎中想反抗,但被脖子上的剑指着。动弹不得。
额角汗水滑落,顺着他的衣襟流入内衫,冰冷的触感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骗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需要我使计骗你。”韩静不屑道,就像在看一个爬虫。
周郎中面红耳赤,骂道:“你……贱人,你究竟想如何。”
韩静将刀锋递进几分。剑锋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吓得他不敢动弹:“若你不信这些药剂是相克之物,我这就命人去药膳堂取一些药草来,熬好给周郎中服下。”
不管有没有毒。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恶妇,分明就是想以此要挟我,我那知道那些药草是不是你说的那两味。”周郎中惊得瞳孔猛增,片刻前笃定的事。又犹豫起来。
莫非这几味药真的有剧毒?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吞服。
一旦中毒身亡,他这条贱命也就断送了。
不说韩府在鄂县是富贵人家。就是贫民百姓,也不会因为他的是摊上罪责。
因为不信任,药是他吞服的,与旁人根本没有干系。
许是看出周郎中的恐慌。韩静笑语殷殷道:“这也不要紧,既然是见血封喉的药,周郎中若不介意以身试药的话。可以将两味药草放在口中同时服用,即不用熬出药汁。你也能亲眼看到药剂是什么成分。”
“以……以身试药……”
见周郎中吓得哆哆嗦嗦,韩静添了一把火:“当然,周郎中是鄂县的神医,关乎整个鄂县百姓的生老病死,我想,为了鄂县百姓,周郎中是愿意以身试药的。”
“不……我不要服用,不。”周郎中吓得踉踉跄跄,已经忘了脖子上架着的宝剑。
“不以身试药,往后又如何替鄂县百姓治病,或者说,你一直将人命当儿戏?”
看到韩静步步紧逼,周郎中恐惧的摇头,神志不清的尖叫:“我根本不是神医……我不会看病,别找我试药。我就是个算命先生,你若不信,可以去隔壁村问问,我根本不会治病救人……”
为了自保,哪里还顾忌的其他。
周郎中十分惜命,他胆小如鼠的蜷着着身子,竟将自己的底细如数道出。
“别让我服药,别赶我出鄂县……求你……”
以为今日逃不掉了,他吓得屁滚尿流,跌落在地上向韩静求饶。
“你说你是算命先生?那曾经你医治好的人,都是怎么医治好的?”韩静嫌弃的退开一步,被流淌在雪地里的黄色水渍十分嫌恶。
周郎中抹了一把泪,哽咽道:“那都是村尾的老驼医医治的,他曾是京城有名的神医,因为犯了事才沦落到鄂县,不信你可以去问老驼医。不过,老驼医不喜欢见生人,就算替人诊治,也是隔着帘布,没人见过他是何等模样。”
知道自己往后彻底身败名裂,周郎总愤恨的瞪着一侧的魏易与梅道士:“我虽不是什么名医,但也从不曾害过鄂县百姓。”
在他被韩静步步紧逼的时候,这二人都不见替自己求情,太过无情无义。
魏易收到周郎中恶狠狠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撇开头,甚至连半句话都没有。
当初去隔壁村求医的人是他,出了事,他定然不会替他开脱。
至于梅道士,这些与他没有过多牵扯,就算想替他证明,也无济于事。
“你不是什么神医,却欺骗了众人,实在可恶。”韩静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不过是你们硬要加在我头上,怪不得别人。”周郎中恬不知耻道。
“那么说我爹爹的腿伤,你根本无法医治?”韩静收回手,将冰冷的宝剑又放回黑子手里,冷芒乍现问。
放下剑后,这才发觉整个手掌冻僵了,那冷冰冰的刀剑寒气太重,将她整个手掌的血液都凝固了。
刀剑无眼,这东西往后还是不要碰的好。
“韩老爷根本不是病。”周郎中此刻也不怕了,过河拆桥的事,谁不会做。
韩祥的腿伤根本不是病态,而是被人下了药,命他下药的不是被人,正是韩府好女婿魏易。
魏易神色巨变,害怕他说出真相,上前一步道:“周郎中既然不是神医,又怎么会替岳父治病。他信口开河,骗取百姓的血汗钱,还是将他赶出鄂县的好,免得往后再有人受骗。”
这话一出,众人心底的疑虑彻底消失。
周郎中绝不是什么神医,想必魏易去隔壁村求医的时候,也是上了周郎中的当,被他花言巧语迷惑了,这才带他回鄂县的。
“魏易,你……”周郎中正整备揭穿他。
不料,刚开口就魏易打断:“周郎中离去时,可要记得带上你的小妾。”
周郎中再次蜷缩一下身子,似乎小妾这两个字带给他巨大的冲击,瞬间面如死灰。
他小妾是魏易从青楼赎出来,赠送给他的美妾,一直跟在他身边,不久前刚有身孕,肚中是他的孩儿,他怎么可能弃之不顾。
既然是魏易赎出来的,如今卖身契还在魏易手中,他又怎么可能揭穿他。
“我……我明白了。”周郎中垂下了头,整个精气神被人抽走了般,没有一丝生气。
就算再心狠,他也不会狠心放弃自己的孩子与妾侍,虎毒不食子,可他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魏易十分满意他的回答,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知不方便多说其他,便沉默不语。
韩静见二人互动,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周郎中既然愿意离开鄂县,我韩府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过往你在韩府欺诈钱财的事,就一笔勾销。至于我爹爹的伤,往后都不劳你费心,这两年来,你侍奉我爹爹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些钱财,就当雇佣你的银两。”
韩静心下有了定论,赶尽杀绝的事,她的确做不了。
不过,周郎中往后的处境,不用想也知道。
鄂县他是呆不下去的,若强行留下,不过是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亦或是变为乞讨为生的乞儿。
“谢韩少夫人,若没有其他事,我这就离开,离开鄂县。”周郎中缩着脑袋,慢慢攀爬起来,朝着人群稀少的地方逃离,只想远离鄂县这快地方。
瞧四周凶神恶煞的眼神,围观的众人瞪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杀人如麻的侩子手。
要知道,当初死在他医术下的人不少,甚至有些孩童与婴儿,若他真是神医,旁人会相信‘命该如此,阎王索命’的鬼话。
可他并非神医,连带着他自己也亲口承认,救命治人的是老驼医,他可不想被乱棍打死。
周郎中狼狈离去,韩静没有阻拦,但并不代表别人能够放过他。
周郎中狼狈的穿梭在人群中时,一些提着竹篮子的妇人忍不住愤怒,将刚买的菜往他身上砸去。
“你个杀人凶手,竟为了钱财骗我们,你手上染了多少条人命,那些人都因为你而耽误了病情,都是你!”妇人怒不可遏,不管手上拿着什么,全部朝周郎中面庞砸去。
鸡蛋乱飞,蛋黄与蛋白糊弄了一地,粘稠的粘在周郎中发丝上,十分狼狈。
有一就有二,那些曾被周郎中欺诈的百姓愤怒了,纷纷学着夫人的样子,摸到什么就将东西砸向污秽不堪的人。
“杀人凶手,侩子手。”“骗子,杀人凶手。”“不能就这么饶了他,那些钱财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岂能让他说走就走。”
众人叫骂着宣泄心底的怒火,恨不得吃他的肉,吞他的血。
人群暴动,无需煽风点火,已经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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