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风飒爽的时节,风轻云淡,秋高气爽。
在佟府的一角,那植满药草的院子中,无数幼苗在风中摇曳,散发出各自独有的香味。
早些年,为了解徐青绫的窈窕之毒,耗费了许多珍稀药草。一度,药田荒凉萧瑟,如今,又复以往般繁盛起来,这功劳最大的不是佟掌柜,而是此时在药田中弯着腰,忙碌地打理药草的曲岩兮。
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跟班——徐青绫,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几年前的矮胖女孩,亭亭玉立,身姿摇曳,紧跟着在药田中穿梭的曲岩兮,偶尔递过去一把小铲子,为他打着下手,忙得不亦说乎。
曲岩兮则是偶尔回望她一眼,朝她温柔一笑,和煦如风,“累了吗?要不你先歇歇,待我忙完这一片,就能休息了。”
徐青绫摇摇头,回他一笑,清隽绝美,“我不累”
复又报以一笑,“那好,你随我过来,我教你识些药草。”说着,便拉着她肤如凝脂般的纤纤素手,往一旁走去。
行至几株细茎、结着不少短小刺多果实的蔓生植物前,曲岩兮指着它们,道,“这叫苍耳,虽然不是珍稀药草,不过,它既有药性,也有毒性,误食过量就会导致中毒而死。”
说着,回望徐青绫,见她面色平静,未见怕意,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曲岩兮一笑,继续道,“自然,它也有妙用,可治愈皮肤病;炼制成油后,可用来做香料。此时,它的果实正是采撷的时候。”
徐青绫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便随他来了另一处,“这是一株多花黄精,……”
平日里,曲岩兮也是这般教导她一些植株的药性,她听了不少,也学了不少。但这是其次,她很喜欢与他一道穿梭在药草间,闻着药香,偶尔与他说道几句的时光。这般恬淡平静的生活,正是她所要的。
半个时辰后,曲岩兮转身,正打算接过她手中的器具,却发现秋风将她的碎发吹到了脸上,抬起手,轻柔的将她的那缕秀发别至耳后,指尖不可避免地滑过柔嫩的肌肤,激起旖旎万千。
两人均是一怔,随后,曲岩兮极自然地缩回手,接过她手中的铲子之类的物事,“今天的,已经完成了,我们离开吧日头马上就该烈了,你受不住。”话落,拉着她出了药田。
“我待会儿,还有些事,需得出去一趟。你呢?是留在师傅这用午膳,还是回府?”曲岩兮将器具搁在杂物间后,问着身边的徐青绫。
“不了,今日府中还有些事,我待会儿便离去。”他还一次未曾去过她的府邸,总是听他说,两人还未成婚,去府中的话,与礼不合。
每当她想争辩时,他总是转移话题,左右而言他,直让她以为,这是封国的风俗,不得有违。
两人回至屋中,向佟掌柜道了别,唐掌柜自然是挽留几句,却是挡不住两人的去意,遂,也随他们去了。
“你先回去,我回屋中拿些物事再走。”
徐青绫微微颔首,两人在长廊里分开了,背对背越离越远,直至看不见身影,曲岩兮方才回过头,望去,只余一片裙角,但也稍瞬即逝。叹气一声,便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炷香的光景后,徐青绫乘着马车已驶离了杂货铺,却突然忆起自己落了一样要紧的物事,正赶着用呢,遂,忙又让车夫调转车头,往回驶去。
今日,她身边并没有跟着丫鬟,故而,甚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徐青绫扶着车辕,下了马车,掸掸衣裙,抬头,正好瞧见曲岩兮从杂货铺出来,走得极快,忙唤了一声,“岩兮”
曲岩兮似乎并没有听见,大步离去,只是偶尔回过头,四处打量一下,见无甚可疑之人,便依旧向前行去,行径看起来颇为怪异。
徐青绫仗着眼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不明白,曲岩兮究竟要去做什么?何故,左右查探有无人跟踪。说难听些,这行径有些鬼鬼祟祟,不过,他做来,却未让她有这种感觉。
可是,心中这般想,行为却不同,她面露疑惑,直觉自己还是应该跟过去一探究竟。遂,让车夫在一旁候着,她拉起裙子,向着曲岩兮的方向疾走而去。
疾走一阵子,与曲岩兮隔着远远的距离,紧跟着,但不再缩短距离,她怕他会发现她。
其实,她除了知晓,曲岩兮是爷爷的徒弟,加上医术精湛外,其他的一无所知,连爷爷也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出他瞒着她不少事情,却从不让她知晓,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难解的疙瘩,自从明了了自己的感情以后,这段日子,他对她也总是忽冷忽热的。因着他的性子,这种感觉倒并不强烈,只不过,是她对一般事情的感觉都会比别人灵敏一些。
徐青绫紧跟着曲岩兮,绕过几条巷子,往内城而去。
进了内城,在外行走的人越来越少了。何况,曲岩兮特意从僻静的巷子走,行人更少,偶尔看到三三两两的人,那已经算是多了的。往往是,只有他们两人穿梭在巷子中。
徐青绫屏住呼吸,心跳如雷,越加小心地跟着他,更是将与他的距离拉开。
拐过一条巷子后,徐青绫看见曲岩兮进了一个宅院,在原地稍待一会儿,方才向着宅院而去。看着紧闭的院门,徐青绫有些颓然,她不会功夫,自然无法越墙而入。
无奈,想着当死马医,双手执力,用力一推。徐青绫有些喜出望外,门竟然没关只是虚掩着,门闩并没有插上。有些疑惑,做事严谨的曲岩兮此次竟然疏忽了
不再多想,徐青绫轻轻推开门,当只容一人通过时,便闪身进了门内。
向四周张望几下,发现并没有人,这才小心地在院中行走。
院子不大,庭院中的草木并没有好好地打理。她一路行来,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心中纳闷,眼中仍不断地打量着,耳朵更是仔细倾听。
突然,眼中一滞,停下了继续打量,微眯着眼,用心倾听,方才她听见了一个脚步声,但不是曲岩兮的,更似是一个女子的。
徐青绫心中一凛,寻声而去,脚步踩得极为轻浅,怕惊动了那女子。
当其转过一条小道,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她又往前行了几步,便看见了一个着丫鬟服饰的女子,手中端着食盘,碗中还冒出腾腾的力气。
近段时日,她受着曲岩兮的教导,对药草极为敏感,又借助于灵敏的鼻端,虽然与那丫鬟隔着十丈远,却能闻得,那碗中的是汤药,还隐隐间,觉得极为熟悉。只不过,实在是想不出,那究竟是什么药。
徐青绫紧跟着丫鬟,进了一个小院子。见那丫鬟直往正房而去,便小心地隐在一处,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那丫鬟,“咚咚咚”地敲着门,极有节奏感,像是某种暗号,徐青绫当下便记下了。
接着,从屋中传出声音来,“进来吧”是曲岩兮的声音
“是,少爷”那丫鬟应是后,“吱呀”一声,推开门。进去后,又将门关上。徐青绫靠近几步,隐在暗处。
只听曲岩兮说了句,“我来吧”应该是接过了那丫鬟手中的药碗。
丫鬟应是后,须臾,便听屋中传来,微弱的碰瓷声,有一会儿,曲岩兮与那丫鬟并没有说话,但也不见丫鬟出来。
徐青绫想着,那丫鬟应该帮忙搀扶着病人,好方便曲岩兮喂药吧
正如是想着,又传来曲岩兮温润的声音,“少夫人,近几日怎样了?”
“回少爷的话,少夫人在您没来时,醒过一次,当时还问及您何时回来?……”
那丫鬟恭敬地回着,而徐青绫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少爷”、“少夫人”两个简单地称呼,一直在心中萦绕,久久不散
“青绫,我会等着你的,等你长大”
“青绫,待你及笄了,我便让师父做主,娶你为妻”
“青绫,我以后绝不会纳妾的,定会好好待你”
当初的承诺在耳边飘过,就如刚刚提及般清晰,温润动听。徐青绫面容呆滞,愣愣地望着一处,心如绞痛,她在听那番不算甜言蜜语的密语时的悸动,仍清晰地记着。可是,她没想到当初曲岩兮的话,会成为她心痛的根本。
眼中泛着酸意,干涩难忍,徐青绫慢慢地移向屋子,立于檐下,久久不动,只是愣愣地望着屋子,眼眸一动不动,此时,更是少了份灵气,多了份痛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中传来脚步声,徐青绫无意识,身子却自动地将自己的身子隐在暗处,待那丫鬟走了,方才出来。
呆愣地举起手指,用指尖戳破竹篾纸,向里望去。
曲岩兮坐在床榻边上,含情脉脉地望着床中的人,那是个清丽的女子,平躺在床榻上,脸色极为苍白,一看便是久病不愈的。
徐青绫目光下移,望见了曲岩兮紧紧握着女子的手,白皙修长。
“青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的手,我是绝不会放开的,我也不会握他人之手。”
在她耳边,久久回荡,久久回荡
:,,gegegengx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