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陆离神色倏地转冷,看着宁欢言的目光便透了几分凛锐。
这样的神情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已经受不住而惊慌心虚,可她却是淡定自若,一幅我就心机深沉狠毒了你又能拿我怎地的挑衅之色看了过去,倒是弄得陆离哭笑不得。
“既然姨娘已经诊治过了,小女在此谢过公子,告辞。”宁欢言声音也冷淡下来,行了礼,朝小蛮扔过去一记眼神,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仁心堂。
小蛮不懂方才还好好的,怎地气氛突然就变了,摸摸脑袋,然后朝陆离呵呵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一锭拳头大小的金子放在了柜台上。“公子,这是诊金。”
说完,转身走到里间抱起裹着被子的秦姨娘便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陆离瞧着柜台上的那个大金锭不禁好笑,这是打算拿这锭金子还方才的救命人情么?
韩大夫从里面出来,看到柜台上的金锭子,顿时又眼冒光,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陆离手上的玉笛给按住了。
“哎,这可不是给你的。”
“怎么不是给我的?我开医院治病救人,不是给我给谁的?”韩大夫瞪着眼,唬道。
“人是我救的,也是我诊的,药方还是我开的,怎地就变成了你治病救人?”陆离摇头笑道,伸手将金锭子拿在了手上,指尖在上面摩挲着。
韩大夫可不干了,掰着手指细数:“药是在我这里抓的,还燃了我这两盆上好金丝炭,还有,那床被子也被拿走了,这些可都是要算钱的,算钱。”
“别蒙我了,当我不知道?”陆离朝他扔过去一记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翩然转身走了出去。
韩大夫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闷闷地蹦出一句:“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
第二日,容氏一早起来听到门房报告了昨夜的事情,得知秦氏重伤未死,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宁海从四姨娘那里直接去上早朝,人还未踏进泰和展,便听到文武百官凑成在一起议论纷纷:“唉,容氏可真是恶毒,那秦氏差点被活活乱棍打死,不就是孩子生病想见见父亲吗?何必如此心狠手辣?可谓真正的毒妇当如是!”
“宁丞相也真是窝囊,看他平日在朝堂上手段果绝,没想到在内宅却被个女人给死死地压制住了,听说那秦氏被养在外面十几年,宁相一直没敢把人接回府,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没名没份的,身份没得就低贱了。”这话嘲讽又带了丝可惜。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容氏是什么人?兴国公府的嫡长女,不仅有个宠冠后宫的贵妃妹妹,就是兴国公府一门功勋,容元帅的几个孙子,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正三品的将军,宁丞相这其实是怕了兴国公府的势力,把容氏惹毛了,跑回娘家一顿哭诉,宁丞相说不准还得挨顿兴国公的拳头呢,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
“唉,你这话太对了,宁丞相那把骨头哪经得起兴国公一顿打啊!虽说宁丞相的妹妹在宫里也颇为得宠,可是现在把持后宫的可是容贵妃,俪淑妃素来以容贵妃马首是瞻,宁相在内宅自然不敢怠慢了贵妃的亲姐姐,否则要是传到了贵妃娘娘的耳朵里,跑去向皇上告个枕头状,宁相大人的官位可就难保罗!”
宁海在门外是听得气血上涌,又满头的雾水,抬脚就走了进去要向官僚们质问,这时,大殿上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官员们见到宁海怒气冲冲,暗道不妙,立刻收声,一本正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宁海气极,却只能忍着心里的这口气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下朝之后,宁海还未走进上书房又听到里面传来热烈的议论声。
所说的内容无不是他如何惧内,如何忌惮兴国公府,秦氏和两个孩子如何可怜,大夫人容氏如何霸道恶毒,更有人将昨日日间在安国寺后山发生的事情大肆渲染了一番,话里话外无不将容氏说成了蛇蝎一般歹毒。
宁海听了这些话,气得连门都没进便怒气冲冲地出了皇宫去了秦氏所住的院子。
人才刚走到后院的垂花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凄惨的哭声,以为秦氏被打死了,心里猛地一沉,腥红着一双眼冲了进去。
到了房间,却见女儿宁欢言跪在床边抹泪,屋里丫鬟婆子跪了一地,而秦氏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躺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声音虚弱无力道:“让我去看看信儿,我可怜的孩子。病得那么重。都怪我没用,没能让他见到父亲,怪我没用啊!偏我又受了重伤不能在旁边照顾。言儿,你再去相府求求夫人吧!兴许夫人会看在你是老爷骨血的份上,网开一面让老爷来看看你弟弟呢!”
“姨娘别急,我现在就去求夫人,就算夫人打死我,我也会请父亲过来的。”宁欢言又拿帕子擦了擦泪水,嘤嘤地哭着安抚秦氏,起身就要出去,却看到宁海一脸阴沉地站在了门口。
“父亲,你总算来了,姨娘她。她昨夜不小心摔了一跤。”宁欢言惊喜地喊了出来,但看到宁海一脸阴沉之色,心虚地将目光转身了别处,吞吞吐吐道。
“混帐东西,秦姨娘都伤成这样了,还敢欺瞒。”宁海厉声喝斥,急忙走到床边坐下,脸上浮现一抹心疼之色,握住了秦氏手问道:“大夫诊过了没有?”
秦氏见到宁海,立刻委屈可怜地痛哭出声,嘴里喃喃地喊着:“老爷,老爷,你可算来了,妾身没能照顾好四少爷,都是妾身的错。”
“没事了,凡事都有我为你做主,别怕。”宁海脸色更为难看,明明就是被容氏那个毒妇打成重伤,却半句怨言都没有,反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听到这句话,秦氏反而哭得愈发地楚楚可怜,那模样,令宁海的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极了。
哭了许久,秦氏这才渐渐转为抽噎:
“老爷,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带着言儿和信儿去庙里为老爷和老夫人祈福,顺便拿回那尊在菩萨面前供奉了百日的佛像,没想到四爷耐不住性子一个人偷偷地跑到了后山去玩,却被人戏弄欺辱,推到溪里差点活活冻死,
许是妾身当时太生气太担心了,言语上不知哪里冲撞了夫人,回来后四少爷高烧不退,一直做着恶梦,哭着喊着要见父亲,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不是小杂种,我父亲是丞相’这样的话语,
妾身又怕又急,于是昏了头地才跑去相府求见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会给老爷和夫人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啊!
老爷,是妾身糊涂,以后,妾身再也不敢去相府打扰夫人了,
只要老爷心里还有妾身和两个孩子,没事的时候过来瞧瞧两个孩子,妾身便知足了,再也不吵着要老爷把妾身和两个孩子接进相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