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荣山此时早已经没有了离开时的焦虑神采,反倒是轻轻一笑地倒了杯茶给崔茂生,待崔茂生急切地把茶灌进了肚子里,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将你说的事告知了卢公,卢公让我转告你,不用着急,只顺其自然就是了……只要你自己不亲口说出来那个秘密,便当无事,就算真有什么难以解说之事,你也只管推脱到我上就行了……就比如说,你那连锁店的一些概念,你完全可以告诉别人,那是我提点你的,只要你以后对我恭敬些,尊重些,一切都说得过去……”
崔茂生松了口气,要是他就自己单蹦儿一个,他绝对不会在乎这些,可是他也是有家有室的人,还有一家老小要顾,自然不愿在这些事上被人抓住把柄。若是来人只图钱财,他倒也不会太过担心,就怕再生出其他什么心思来,那就不好应对了。
马荣山这么晚了还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安崔茂生的心,既然办法已经给出来了,他就只是又安慰了崔茂生几句,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卢太翼那边儿还有事要交待他呢!
崔茂生这回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竟还破天荒的起晚了,等他梳洗之后,又吃了早饭,视察过了来雨阁开门前的准备工作之后,再赶到卢太翼小院的时候,卢太翼早就已经去大里讲经说法去了,而惯常等在这里与他说话的锦绣竟也不在,这倒让他有些奇怪了。
等他叫过了卢太翼院子里留守的小僮,问了一遍之后。才知道锦绣一早就来了,只是又被马荣山给叫去了隔壁。崔茂生想了几想,到底是没再去隔壁,毕竟马荣山昨天已经说了。他收到了北平王罗艺的拜帖,这会儿连锦绣都被叫了过去,可见那一家子大约是已经到了。他哪里好去搅局?于是他便又『摸』着鼻子离开了。
可是崔茂生怎么也没想到,等他赶到来雨阁的时候,居然看见锦绣正坐在大堂里对着大门方向的一张桌子上啃包子。他还认得出,那包子是今天早上他酒楼里的员工伙食,他有些囧然地走了过去坐下,看了看锦绣两手捧着的那个还有大半个、足足遮住了她半张脸的素馅大包子,嘴角抽搐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这儿了?看你这意思。早上没吃饭?”说话间,他脸上的笑意便再也遮不住了,就连体都隐约地颤抖着。
锦绣自己也郁闷,她从来都知道酒楼就是一个坑人的地界儿,可是要不要这么坑人呀?对食客和自己员工要区别对待。这很正常,但是要不要差别这么大呀?!
她来来回回地在来雨阁吃了好几顿饭了,这家店卖的就是个调,卖的就是一个“雅”字!那端上桌面的碗碟酒食,都精细得紧,而且最重要的是——份量小呀!
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对自己人能“厚道”成这样!她一早过来让掌柜的准备点吃食,偏偏又来得太早了,大灶都还没点着呢。一时之间哪里在能准备饭食?可是又实在不好得罪客人,尤其还是一个被老板崔茂生重点关照过的贵客,于是老板很是表达了一通歉意之后,很是惭愧地顺口问了她一句,要不要来一个酒楼员工餐的包子……
锦绣对包子没什么恶感,又想想有的吃。总比饿着强,就点了点头。结果等这包子一被拿出来——她一只手拿着都吃不到嘴里!那必需得双手捧着才能吃!她内心的小心内牛满面,真心地认出来了,这店里的厨师肯定是山东来的……这绝对是传说中的山东大包子呀!
她本来就对着手里那个跟她的脸有一比的大包子正怨念着呢,结果崔茂生就回来了,而且还囧了一囧之后,便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让她恨得直想把手里的半拉包子摔到他脸上去!
当然,有碍于这来雨阁完全是崔茂生的地盘,所以锦绣手里的包子最后的归宿只是被扔到了桌子上,而不是崔茂生的脸上。崔茂生让伙计送了块温『毛』巾,待锦绣擦干净了手,才又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这儿了?怎么没去卢公那里等着?”
锦绣撇了撇嘴,说道:“荣山先生真不是个好人!我一早过去,他竟是想着要拉了我一块去见北平王那一家子,我哪里敢见?就那一家惯会挖坑,昨天在我那儿,在我爹眼跟前儿,那是毫不手软的就把我给埋坑里了,我这会儿是躲他们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惹这麻烦?所以荣山先生一透出这个意思,我便直接溜了出来……又惦记着昨晚你说的那事,所以特地过来问问,有没有新的况?”
崔茂生笑着点了点头,把马荣山转告他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又告诉给了锦绣。锦绣也是陪着他一起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又笑着说道:“我原先也是这般想法,就觉得如果后真做下什么事来让人起了疑心,便直接将事栽在荣山先生的头上去,反正他既然已经被亮在了明处,这挡箭牌便也由不得他不当!”
崔茂生轻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说道:“如今,我倒着实有些担心荣山先生的安危……他亮在了明处,怕是难免有人对他起心思,他若是只如现在一般,做个闲逸名士,想来也不过是多些拉拢便罢,但是若是他一旦投靠了哪方势力,只怕当下便会被人当成了必需打击的对象,杀之而后快……”
“这种事也是难免的,”锦绣却有些不以为意,端起了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才又说道:“不过事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想来荣山先生也不会全无准备……而且我想卢公也不会不管的,只要有卢公在,我便总觉得荣山先生定能安然无事……”她话里已经隐隐地透出了一些信息,她觉得以崔茂生的智商,大约是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的。
崔茂生果然在深思了片刻之后,便拧着眉说道:“你还是在担心卢公与靠山王杨林之间的那点事?卢公不是说那些事并不难处理吗?”
锦绣脸『色』一沉,轻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连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就那么相信卢公当时不是敷衍之辞?卢公这些天可没少给我讲东西,完全是填鸭式教学,你说如果他真的是那么有把握的话,又何必教我教的这么赶?反正我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
崔茂生一愣,他回想了一下最近卢太翼跟锦绣的互动,发现况还真就如锦绣所说的那般,卢太翼真的像是在赶时间一样的猛往锦绣的脑子里塞东西,这确实不像是心里有底的人会干的事……他的脸『色』当下也沉了起来,眉头皱得更紧。
锦绣轻瞟了崔茂生一眼,见他已然慎重了起来,便轻声问道:“靠山王杨林大约什么时候能到五台山?你的人可有传来消息?”
崔茂生点了点头,说道:“有消息过来,大约也就是这三、五天的事了,杨林这回是回京述职,绕道过来的,算不上轻装简从……他带着的三千兵马,再加上辎重,一天也就能赶个百十里路,最快也要这么长时间才能到……”
锦绣抿着嘴盘算了一番,又侧过头去问道:“此事可告知过卢公知道?”
“这是自然!”崔茂生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这些消息到我手上之后,我总是要第一时间转交到卢公那里处理一遍之后,再归档……”
锦绣低下头,在桌子上点点划划,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而这不安,又似乎并不是因为杨林的到来,而是为着卢太翼的一些举动……她轻『揉』着额头,真心想一拍两散,自己重回那小庄子上过些清平子,可惜有些事一旦有了开始,便再没了回头路,就如同她与卢太翼、马荣山、崔茂生在见面之后,便已经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除非是死,否则绝无分开的可能。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崔茂生素来是个奇人,、这一类的东西,你让他用到商场上去,他是无往不利,可是你要想让他用在别处,那他就是个绝对转不过来弯的木头脑袋!他这会儿是真不明白锦绣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锦绣抬起头轻瞟了崔茂生一眼,说道:“我不过是在盘算,如果卢公有个万一,那我们要怎么处理相关事宜……”
卢太翼始终不肯透『露』他跟杨林之间是怎么回事,所以锦绣心里感觉格外的没底。这杨林这回究竟是只冲着卢太翼一个人来的?还是冲着卢太翼“一伙人”来的?她是半点都拿不准。在这个动不动就诛多少族的年代里,跟一个准嫌疑犯走得太近,那绝对是要承担风险的……
“我觉得,我们实在很有必要找卢公问个清楚……他跟靠山王杨林之间的‘那点儿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杨林这次发的大招,究竟是单攻?还是群攻?……”锦绣看着崔茂生,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