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暗暗舒了一口气,表情也恢复正常,只是气氛怎么都还剩一丝尴尬。许相梦眼睛一瞥热气散去而显露的果糕,“嗖”一下伸手抓起热腾腾的一块,笑道:“我先尝啦!”
许相梦双手捧着小小一块果糕走开,也是实在无法面对杨景佑。
“许相梦呀许相梦,噩梦啊!”
许相梦口中的噩梦倒不是指杨景佑,而是指自己的心,对杨景佑为何不能直白得像对别人那般的坚定。
许相梦心里担忧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厨房,在门前,许相梦大口咬了半块果糕,即便没有之前摊子上的美味,但也是好吃的。
许相梦紧盯着手上的果糕,心中的不安感觉越发浓郁,她记得之前跟杨景佑说清楚过的,她喜欢一个人,而如今,那个人也喜欢她。
许相梦无论如何不可能弃爱夜央而爱上别人,这一点,她坚决自信。许相梦一口吞尽果糕,闭眼忘却杨景佑方才抓紧她的眼神。
“许相梦,不能再拖了,难道隐瞒就不算伤害吗?只会伤害更深罢了,说清楚,你可以的!”
许相梦咽下香甜滋味的果糕,满目坚定走向杨景佑,他正在将果糕装盒。许相梦远远看见杨景佑的神情,略带思愁,却又参杂微喜。
“杨二少爷……”许相梦本想开门见山,只是杨景佑的一个转头相向而欲言又止,转了话题说道:“果糕,很好吃。”
许相梦实在觉得自己怯弱无能,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如今连伤他人都畏畏缩缩,是变善良了,还是中邪了?
许相梦扭头伸手去拿蒸屉上最后一块果糕,本想塞满嘴让这样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自己噎死算了。许相梦没拿到果糕,却被杨景佑抢先一步夺到了手中。
许相梦茫然一脸抬头,杨景佑的严肃表情叫她心头蓦地一怔。
“其实大人,就算喜欢也可以只是朋友。”
许相梦愣住,杨景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实在令她难以置信,许相梦甚至还半知不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啊?”许相梦一脸懵然。
“我不想把大人从我的包袱中抛弃,更不希望被大人撇弃,如果可以,我想和大人当永远的朋友,即便很快就要分离,或许再也不能相见,就算只能远远想念。”
杨景佑的眼睛在笑,却有好像泛起泪花。
在遇见许相梦之前,他从来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父母和姐姐的呵护保护之下生活得随心所欲,无烦无忧。雨中的相遇,是上天的美好命定,杨景佑从此有了牵挂,从怦然心动,在空白的感情页上摸索前行路,到看清了心中所爱。
杨景佑逐步成长,原本在许相梦眼中只是个傻少爷,而如今,他早已长大成熟,让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除了磨难还有感情。杨景佑比许相梦所想的要看得清楚得多,知轻重,明进退,懂取舍,衡量得到一个最恰当的尺度。
杨景佑递手上的果糕在许相梦跟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单纯如旧的笑容。许相梦没有一刻犹豫,伸手取过他手上的果糕,又抬起另一只手重重一击掌。
“其实我一直都做梦有一个有钱人家的死党好友,那我就可以好吃懒做,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挥霍他的。”许相梦笑道。
杨景佑眶中的泪花被许相梦这一笑掠干,从懵懂无知到此刻,他或许还不太懂爱人的真谛,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只要许相梦的笑容显露,无论在眼前还是将在千里之外,他都能看见最温暖的明媚阳光和最灿烂的似锦繁花。
许相梦抱着一食盒的果糕离开杨宅往县衙回去,天已黄昏,整个街巷都笼罩在浓浓秋意之中。街上之人归心似箭,同样,许相梦心急不待,县衙里,一定有等待她的人,亦是她所思念之人。
“不知道夜师爷会不会喜欢我做的果糕,哈哈!”
许相梦一路乐着,县衙已然成了她的家,就如她常年做的白日梦,大屋大院大花园,县衙满足了她所有条件。
县衙的大门陈旧,每次推开总有“吱嘎”声直响,低沉,断断续续,像一个哀怨的老人家。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门后面的一切人和事才是值得珍惜的。
许相梦穿过无人的大堂,许相梦逐渐察觉到县衙里过于冷清了。经过后园,许相梦直冲夜央的房间,也是无人。许相梦略觉疑惑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喊道:“夜师爷!”
许相梦喊而无人应,她往厨房走去,奇怪的是厨房完全没有动过灶台的痕迹,毛小猜也不在。
“奇了怪了!小猜。”
许相梦绕着厨房走了一圈,也藏不了人,便又离开厨房。漫无目的地行在园子里,许相梦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句“金劲”,绵延不断。
“人呢,都死绝了?还是说其实死的是我?”许相梦不禁疑惑。
许相梦抱着食盒回房间放下,再次在县衙晃悠起来,果然是从前到后,一个人没有。
“还真是见鬼了吗?”
许相梦怒气冲冲地朝大门过去,大老远就听见门开的声音,许相梦赶紧跑过去,正看见金劲半死不活地扶着门进来。终于见到了个活人,许相梦三步并两跑上前,却见金劲脸上几处淤青,一副挨过狠揍的模样。
“哇,金劲你这是出去打架了吗?”
“哪是打架呀,就是被人打了!”金劲一脸幽怨而无力。
“什么?”
许相梦一副自己的跟班被人打而不乐意的恼怒表情,一怒拍掌门上,金劲几乎就要热泪盈眶,许相梦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居然还有除我以外的人敢打你?”
“对对对,大人要替我报仇。”金劲一副要哭出来的可怜相。
“你金劲可是我的沙包出气筒,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什么人如此不知好歹?”
许相梦的愤怒是真,可她的话却让金劲无法继续感动了,又是沙包出气筒,又是狗的,许相梦这根本就是在宣誓自己身为知县大人的主权,而并非为了他被人欺负的事愤愤不平。
“大人,你这根本就是气不过吧!”金劲这会儿才真的想哭出来。
“对,金劲你快告诉我是谁打的你,老子带上成捕头给你报仇雪恨去!”许相梦一副满有干劲的模样。
金劲半死不活地靠在门上,半天也不说话,许相梦一来气一松手,金劲就随着继续打开的门靠过去摔倒在地,手上的药也滚离了手。
“大人!”金劲扑在地上实在生无可恋。
“你倒是跟老子说发生了什么事呀?”
许相梦见金劲这副惨状,不仅没有丝毫怜惜,更是恨不得按着他毒打一顿逼他快点说出来。
“今日,大人和夜师爷相继离开县衙之后,就剩了我跟小猜,然后,我跟小猜正聊得开心,突然来个胖大婶和瘦子大叔,他们把小猜带走了!”金劲说得一脸激动起来。
“胖大婶和瘦子大叔,难道是……”许相梦心中有了数。
“说是小猜的爹娘。”
果然如许相梦所猜测的那样,金劲口中的胖大婶和瘦子大叔就是她印象中的胖婶和弱叔,毛小猜的父母。
“他们怎么来了,难怪小猜不在厨房,不过他们就这样把小猜给我带走啦,我这个知县大人还没允准吧!”
许相梦在很多年前就对胖婶没什么好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她的肥胖体态,蛮横凶残以及蛮不讲理的嘴脸。
“他们带走小猜,可是为什么打你呢?”许相梦这才问。
金劲回忆起毛家夫妇来到县衙的情况。胖婶横冲直撞就闯进了厨房,弱叔唯唯跟上。金劲一开始还很是疑惑,不知眼前是何人突然闯进来,直到毛小猜喊道“爹,娘”,他才惊异知道的真相。
“爹?娘?”
金劲实在不觉得眼前这瘦骨嶙峋干巴巴的大叔和面相凶恶的圆润大婶跟毛小猜哪里有一点点相似。
简单招呼过后,金劲离开,把厨房让给他们一家三口叙旧相谈。金劲并没有离开太远,只是随手拿起扫帚在院前的石道上胡乱一通扫。
没多久,厨房里突然响起大动静来,毛小猜一句“我不要”震掉了金劲手上的扫帚,他恍神一刻拾起便往厨院门过去,正看见胖婶粗肥的手臂拽着毛小猜的瘦胳膊,毛小猜尽管拼尽全力也丝毫无法挣脱。
“我不回去!”毛小猜哭喊道。
金劲不知他们之前他们一家人关上门聊了些什么,但毛小猜此刻的表情确实又惨又急,金劲握着扫帚就上前拦截,有些把控不住情绪,问道:“这是干嘛呢?”
“金捕快,我们这会儿来就是着急带小女回去,就麻烦您跟大人说一声,多谢她长久以来的照顾,我们……”弱叔正十分有礼地说道。
“费什么话,赶紧把人带走吧!”胖婶一副着急不忍的模样喝道。
“金捕快我不要跟他们回去!”
金劲正看着胖婶对弱叔一通数落,毛小猜突然一句话,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毛叔毛婶,你们看小猜也不愿意回去,而且你们就这样从县衙带走一个人也不合规矩呀,还是等大人回来再……”
“等什么等,我们领女儿回家还要跟知县大人说吗?我女儿又没卖给她,我想带走就带走,谁也拦不住!”
胖婶说着就拽着奋力挣扎的毛小猜往外走,弱叔的表情倒是复杂,但也不敢多言。
“金捕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