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恒河一路摧拉枯朽地奔涌向前,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从泽林镇到黎山镇的全部碾压。
从受灾程度上来说,泽林镇的损失要比黎山镇要大的多。之前虽然也有谣言传过去,可并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
每天抬头就能看到的东西,塌没塌,不是瞎子的都能看到。那样拙劣的谣言,在泽林镇压根儿就是个笑话,根本没人真当回事。
只有个别有着自己考虑的人,提前做了一些防御措施。根据这段时间的降雨情况跟一些内部小道消息,悄悄地撤离到了相对安全的高地。
当鲁氏兄弟二人炸毁大坝,恒河水波涛汹涌之时,泽林镇顷刻间就变成了一片汪洋。绝望的惨叫了成了震惊的居民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还有更多的人,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整个人被兜头而来的洪水给扑倒了,顷刻间就不知道被浪头给卷到哪里去了。
这副让人不忍直视的人间惨景,一路蔓延到了黎山镇,才有所缓解。
由于离河岸距离并不是很远,这次苏家村也在受灾的范围之列。只是因为之前谣言的影响,很多人都提前转移到了地势较高的玄妙观,从这场没顶之灾中侥幸脱身。
“师父,我们所剩的米粮最多只能支持三日了,要怎么做,还请师父定夺。”连续忙了好几个通宵,妙语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还有灾民陆陆续续地找过来,这样下去,弟子担心就连三天都很难维持了。”
“也就这两日,过了明日,应该就不大会有人来了。”凌真法师眉目间含着悲天悯人的愁苦,“吩咐下去,这两天每日两餐,每餐减半。如果为师所料不错,朝廷的救济马上就要到了。”
“喏。”妙语眼皮抬了抬,心情越发沉重了。迅猛的洪峰一波接着一波,能撑过两日又成功获救的,已经可以划入奇迹的范畴了。
“师父!师父!”妙语话音未落,就听着妙慧慌乱的呼喊盖过了远离的其他杂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快,快救命,苏老爷,苏老爷情况突然恶化了。”
“妙慧你别急,把话说清楚,到底是哪个苏老爷?”妙语扶住气喘嘘嘘的妙慧,急声问道,“可是苏雪晴的祖父,那个瘫了的苏老爷?”
“嗯,嗯。就是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润嗓,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的妙慧现在仍旧心神未定,“师父您快去看看吧,这苏老爷,真的,真的不好了。”
“慎言。”因为苏雪晴的缘故,对于苏家老宅的事,凌真法师还是会关注一些的,此时见情况紧急,脸上不由得也带上了凝重,“他们被安排在哪里?前面带路。”
“喏。”这时候可是救命的事,妙慧一刻都不敢耽搁,小跑着在前面引路,“师父,这边。”
凌真法师跟妙语大步流星地跟在妙慧身后,朝着苏家老宅一行人暂时栖身的精舍而去。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丝秋的萧索跟衰败,把三人的裙褶吹起了细小的弧度。
“啊嚏~”正服侍苏雪晴喝药的柳绿,被这股小风一吹,鼻子痒痒的厉害,一个大大的喷嚏正对着手里的药碗发射了出来。
“柳绿你没事吧?”借着说话的功夫,苏雪晴不着痕迹地从柳绿手里接过药碗,放到了一边,“是不是姜汤还没喝透?快去灶上再喝一碗去。”
“不用,姑娘,我好着呢。”伺候了苏雪晴这么久,对于她这点小小的“洁癖”,柳绿心中还是有数的,“这药凉了就不好了,要不,就先给那位公子喝了吧。”
“这不是钟郎中给我的药么?”苏雪晴可知道这吃错药是个多么严重的事情,“让他喝了,似乎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现在什么东西都紧缺的很,浪费了这一碗熬了好久的汤药,柳绿可要心疼死,反正苏雪晴是不会喝了,那就便宜那个昏迷的无名公子好了。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看着柳绿跃跃欲试的样子,苏雪晴硬着头皮又拦了一次。
尽管这无名公子这两天全是靠人用麦秸秆喂药,陌生人的口水吃了不只多少,但是,这口水跟药水,虽然都有个水,可毕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不是么?
“……好吧。”肉痛的柳绿手腕一翻,闭着眼把碗里的药给泼了出去。
“呼~”古代人这种勤俭持家,舍不得浪费一丝一毫的作风,苏雪晴这两天来真正算是见识了。“外面如何了?可还是有人闹事?”
“没有了。自从老爷命人把意图强闯庄子的几个人暴打一顿扔到河里淹了个半死,就没人敢冒刺儿了。”想起杜老爷叫人收拾几个泽林镇泼皮的场景,柳绿的眼睛里透射出毫不掩饰的崇拜。
“找到庄子上来的,泽林镇的人多么?”杜老爷用雷霆手段震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苏雪晴也是赞成的,可就怕就怕有人趁机拉帮结派,打发了几个,招来了一群,那就不妙了。
“也没多少。”柳绿这两天一直跟在苏雪晴身边伺候,对庄子外面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听竹青说,泽林镇这次遭了大难了,就算是活下来的,也都缺胳膊断腿的,特别惨。”
“唉~”这样的情况,苏雪晴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以后,泽林镇可都没有了。”
当年就把年特大洪水爆发的时候,她虽未能亲临现场,可通过媒体无孔不入的报道,却也是感同身受。
有时候,活下来比死,更需要勇气。那些家园被毁,亲人亡故的遗存者,才是创伤最大的受害人。
“姑娘,你说,这个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啊?”敏感的察觉到苏雪晴的情绪有些低沉,柳绿赶忙转换了话题,“钟郎中说他胸口上的可是箭伤,这里衣的料子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管他是什么来路,我们救了他的命,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我还不信他敢恩将仇报了。”这个被硬塞来的同床“病友”,让苏雪晴心里可不是一般的别扭,“反正等他醒过来了,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昏迷不醒的公子,来历不明的身份,蹊跷的箭伤,尽忠而死的随从,苏雪晴怎么看都觉得这事情透着一股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狗血味儿。
一向不喜欢麻烦的她,之前不知道也算了,就当是做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可这情况都摸的差不多了,还继续跟这位公子牵扯下去,那就是脑残的行为了。
“别啊~姑娘,咱得让他负责啊!”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一脸嫌弃的苏雪晴,柳绿故作震惊的夸张回道,“怎么说,他也是跟姑娘你同床了,可得给个说法才是!”
“噗~”被柳绿这话逼出了一口老血,苏雪晴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了你的皮!我今年才八岁!八岁!”
“姑娘你记错了,是九岁!咱们这里都是按虚岁算的。”强忍住笑场的冲动,柳绿绷着脸装的一本正经,“姑娘是腊月里的生日,现在都九月份,就算说是十岁,也说的过去呢。”
“噗~噗~”凭空老了两岁的苏雪晴在空中凌乱了,“有你这么算的么?!”
“有啊!”看着处在暴走边缘的苏雪晴,柳绿悄悄地往外移了两步,“姑娘,你看,这公子虽然还病着,可看着也是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俊俏后生一枚,要是家里这次死绝了更好,咱杜家可不缺倒插门女婿~”
“你……还说!”就这么被人拉郎配了,苏雪晴一口气堵在胸口,眼睛都憋红了。
“哈哈哈~~”看到此处,柳绿实在是忍不住了,趁着苏雪晴穿鞋下床来抓她的功夫,捂着肚子大笑着退了出去,“姑娘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的听钟郎中的话好好躺着吧,奴婢这就去再熬一碗药来。”
“哼~别让我抓着你!”悻悻地又爬回床上,苏雪晴气鼓鼓地嘀咕着,“连姑娘我都敢编排,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爹这还在呢!你们就这样逼我们,无法无天了是么?!”态度强硬的王彩霞嚎叫着把苏鹏栋跟林翠翠给护在了身后,怒视着面前一脸委屈的苏二哥。
“大嫂,你喊的这么大声干嘛?真把人都招过来,不好看的可不是我。”苏二哥上前两步伸手就想拉开王彩霞,“我跟鹏栋,我们叔侄俩说说话,大嫂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呸!我家鹏栋没你这样的二叔!”王彩霞躲过苏二哥的拉扯,一口浓痰差点唾到了他的脸上,“大难临头,光顾着自己逃命不管老的,就你自己的命比谁都金贵!现在还不害臊的站在这里等着分家产,你咋就拉的下这个脸!”
“大嫂这话可就不对了。”对于王彩霞的指控苏二哥充耳不闻,抖着腿斜眼看了苏鹏栋一眼说道,“到底是谁不顾谁,我看,有人心里清楚的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