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倔强地不肯低头,到最后,却是伤你、伤我,两败、俱伤。
“欸,为什么你让本宫吃,本宫就要吃啊。本宫就不吃!”夜辛昀突然回过神,“啪”一声把筷子按在青花瓷碗上,倔强地仰着下巴。
“……”
九清愣愣地看着夜辛昀。
伤狂微微一笑,“小主,看你鼻翼淡白,恐怕脾胃是不好吧?不按时用膳,很伤身体的。”
三人都是一怔,看着伤狂,显然他们不知道这个相貌绝尘的人竟是也会医术。
“看我做什么,吃饭吧。小主。”伤狂恭敬地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夜辛昀被伤狂这一“恭维”,哼了一声便又重新拿起了筷子——他也不想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伤狂看着他动了筷子,这才对九清点点头,二人一起动起筷来。
“吃不完了。”
没过一会儿,夜辛昀又“啪”一下放下筷子,嘟囔道。
伤狂看了一眼他剩下的半碗米饭和一堆挑剩下的白菜心,皱了皱眉头,“小主,你吃这么少吗?”
“用你管啊!”夜辛昀不快地别过头去,看着林继德,有些生气地说:“本宫吃不完了。”
林继德看了一眼伤狂和九清,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端起夜辛昀的残羹剩饭就是吃了起来。
九清从来也没见过下人可以吃主人的饭,准确的说,是主人的剩饭。在北国,吃剩饭的都是最低等的人,比如猪奴。从小生活在大院里的九清自然是没见过这种人的,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坐下吃吧?”伤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道理林继德是夜辛昀的陪嫁姮子,就算不是上等人,却也不会是下等人。之前只是听裴度说这夜辛昀苛待下属,没亲眼见过,没想到会是如此侮辱。
“你不要多管闲事。”夜辛昀生气地瞪着伤狂。不过看在伤狂刚才邀请他来九清的卧房的份上,他的语气并没有太敌对。
林继德也是匆匆咽下口中的米饭,冷静地说:“多谢伤大人,我就这样站着挺好的。”
“恩?没关系的,你,欸……”
“哼!”还不等伤狂说完,夜辛昀就突然站了起来,用力把林继德一推,惊得林继德手一滑,碗筷尽数落在地上,瓷片、汤饭洒了一地,“本宫的奴才听你的还是听本宫的!”
夜辛昀瞪着伤狂。
“小主!”林继德扑通跪在地上,似乎他真的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别叫我。”夜辛昀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坐下,他最讨厌林继德这样逆来顺受的模样。
“小主恕罪。”林继德叩首在地上。夜辛昀却是不理他。
“啊,你受伤了?”一股血腥味突然窜入伤狂的鼻中,他不由得低头去看地上的林继德。
这时九清也是看了下去,原来林继德扑通跪下的时候,正好跪在了碎瓷片上,那血流正涔涔地向外冒着,“啊!流血了!”
夜辛昀一听这话立即转过身去,这一看,他的心都快碎了。虽然他一直对林继德的态度不好,却也没真的让他受过什么伤,这一见血,他有些慌乱了。
“你……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夜辛昀本是要上前去抚他,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又急忙掩饰了行迹,咳嗽一声故作冷漠地问道。
“回小主,我没事。”林继德咬着牙说着。那瓷片许是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钻心的疼痛让他的额头渗出涔涔汗水来。
夜辛昀心中暗骂:说出来会死吗!让你嘴硬!
“既然没事,就把这收拾收拾吧。”夜辛昀站起身,随意看了看,问九清道:“南宫公子,本宫可以在哪里休息啊?”
九清有些讨厌夜辛昀地皱着鼻头,看了一眼伤狂,用眼神告诉他:我不想要这个人住这里。
伤狂却是对他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九清小声地喏道,站起身给夜辛昀指着炕头上最靠墙的铺子,说:“喏,就那里,可以吗?”
这时林继德捡起碎片,缓缓地要站起身子,可无奈那碎片深入皮肉无法拔出来,害得他刚要直起的膝盖又突地一痛,令他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
“林继德!”伤狂立即上前扶住他,可无奈还是晚了一些,林继德倾倒在地,手上的碎片径直嵌入了他的手中,血肉模糊。
就在这一秒,夜辛昀听见这动静猛地转过身,一看林继德倒在地上,血滴飞溅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惊叫出声:“林萧……”
“小主!”
夜辛昀萧字还未说清,林继德就一个猛子窜起来挡住了他的行径。夜辛昀也是突然回过神来,把萧字囫囵过去,“小心点啊你,这么毛手毛脚怎么做下人!”
九清终于是受够了,呵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他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关心他一下吗!”
“九儿!”伤狂反嗔道。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注意言辞,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背过身,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小主……”林继德看见夜辛昀的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地唤道。他知道夜辛昀这么对自己,都是因为他生自己的气,但其实他心里很关心自己——从刚才他叫自己的那一声就知道他是在乎自己的。
夜辛昀却是意外地没有说话,扶着林继德就要向九清刚为他指着的床铺走去,林继德僵持着不动,“小主,这怎么可以……”
“别说话!”夜辛昀有点微怒地呵斥道,林继德果然闭上了嘴,任夜辛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
“坐下!”夜辛昀命令道。
“……”林继德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坐下。那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又忍不住让他嘶嘶地叫出声来。
夜辛昀有些心痛,他不喜欢和林萧现在的关系,那让他觉得生份。“别动,我去给你请太医。”
“小主,太医不会给下人看病的。”林继德有点难以启齿地说出那残酷的现实——他就是个下人,永远也不配得到自己心爱的人。
“不管。他们不给你看,本宫就……”夜辛昀咬住了嘴唇,似乎没什么可以要挟对方的。
“我看看可以吗?”
伤狂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这僵局。这时他们才想起来伤狂略懂医术。
“拜托了。”夜辛昀似乎褪去了高傲,抓住伤狂的手臂认真地对伤狂说道。伤狂看了他一眼,他那眸子里最深处的清澈令伤狂知道,他也不过是个单纯善良的人。
而一旁的九清却是没看懂夜辛昀这前后一百八的态度差是因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说了他两句吗?
“放心吧。”伤狂拍了拍他绝美的玉手,俯身顿下去察看林继德的伤口。
“九儿,有剪刀吗?”伤狂看了一会儿,偏头问道。
夜辛昀也立即看向九清,生怕他说出“没有”之类的话来。
“有!”九清也不敢耽误,匆匆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一个杂物盒来跑回床边。木盒打开,七七八八的零碎工具就跃入眼帘。
“辛昀,秉烛。”伤狂拿起剪刀用布子擦了两下说道。
“哦,好。”夜辛昀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但还是乖乖地去桌上取过灯台点上灯端了过来。
只见伤狂专注地看着林继德受伤的膝盖,手指一动,就将碎烂的布子挑起了一点缝隙,剪刀趁势而入,裤子就这么被剪开了一个小口,把伤口裸露在外面。
“唔,入秋了,你怎么还穿这么薄啊?这布料如此轻易就烂了,可见单薄。时间久了,这骨头会不好的。”伤狂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说道。毕竟他看林继德的年纪也是不小了。
“呃……”林继德像做错事的孩子,躲避着夜辛昀咄咄的目光。他每个月领取的布匹根据夜辛昀的要求都是上好的料子,是夜辛昀特地留给他、让他做几件好衣裳穿的。
可是他自己舍不得用,都按着夜辛昀的身材给他做衣服了。他对夜辛昀谎称这“多余”的布料是内务府大总管特批给他们幽兰轩的,所以夜辛昀一直都以为林继德是吃得好穿得暖的。
如今看到了真相,夜辛昀有些生气、内疚、自责……各种情绪占据了他的心头,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还没交碗筷的速度咯。”
正在这节骨眼上,一个宫侍敲了敲他们的门提醒道。他们正看去,那黑影便是走去了下一间去敲门提醒了。
四个人看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
“本宫和南宫公子收拾,你快给他治伤。”说罢夜辛昀便是转身要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可是伤狂和九清还没有吃完,他的手僵持在了半空中。这剩饭可是要扣分的啊。
九清二话不说爬在桌上把自己的饭匆匆往嘴里扒,伤狂不禁道:“不如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御膳房交吧,先不交了。”
“可以吗?”九清咀嚼着还为磨碎的米饭呜咽地说道。
“不可以也要可以。大不了让他们叩本宫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