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肆秦一见伤狂倒地,飞速地游上岸来抓了一个人的外衣裹在身上就跑到了伤狂身边,脚底硌地都是血迹。
“十一爷!”
肆秦晃着伤狂,期待他能醒来。
黑暗中,伤狂仿佛又听见每次在千河上那悠远模糊的呼唤声,“回来,回来。”
“回去哪里?”伤狂问道。
却没再听见回声,只听见“十一爷”的呼唤声。
这声音?
伤狂眉头一皱,眸子不自觉地打开,肆秦湿嗒嗒的脸就浮现在了眼见。
“我死了吗?”伤狂晃着沉痛地脑袋坐起身。他记得肆秦是死了的,现在居然看到他,那么自己不是死了就是在做梦。
“没有,爷,你还活着。”
肆秦复杂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变回来……
“那你……”伤狂本是看他,余光却扫到一旁帝君的尸体,猛地收回手,“帝君?!”
“爷?”肆秦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帝君!帝君!”伤狂惊恐地晃着帝君的身体,他明明记得自己今日是来跟帝君决战的,帝君如何就死了?
“爷,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伤狂看向他,“记得?我该记得什么?你告诉我,帝君怎么了?我怎么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肆秦嘴角淌出一抹苦涩,怪异地看着伤狂,“是你啊,爷……你杀了他的……你不记得了?”
伤狂一怔,“你胡说!”他忽然站起来,只见四周尸横遍野——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他摇了摇脑袋,指着肆秦,“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爷……”
肆秦站起身想要接近他,他却忽然躲开,摇着头,“肆秦,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是想过帮你报仇杀了帝君,可我真的下不去手,今天我就要和帝君决战,他那么厉害肯定能杀了我的,我没法帮你报仇,我去阴间陪你。你不要怪我……”
“爷……”
“肆秦,快让我醒来吧,我和帝君决战以后就能去阴间陪你。”
“爷。”
“我不想让别人死。你不要再托这样的梦给我。”
“爷……”
“醒来,醒来。”伤狂闭上眼睛默念着,可却没有睡梦中的感觉。
他头微微转动,再睁开眼,一切都没有变化。
肆秦看到他眼中的困惑、痛苦、终至绝望,终于不忍,跪在他的脚边,“爷,肆秦没有死,你在水下看到的那个怪物就是我,我回了嵇康,刚才得到你体内发出的光的治愈,才变好的。这不是梦,您真的……杀了北国帝君。”
轰!
轰!
轰!
伤狂身子踉跄,连退数步终是跌坐在地,回忆如潮水,他渐渐清醒。
“我杀了他……”
伤狂看着自己的手,呢喃着。
肆秦上前道:“爷,这不是你想要的,是那帝君自己寻死,大家都看到的。”
“他自己寻死?”伤狂忽然抬起眸子望向肆秦,痛苦道:“为什么?他在报复我吗。”
“爷……”肆秦看了看四周,“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北国士兵们醒来非要杀你泄愤的。”
伤狂回眸看了看北国的军舰,那些人确实都还有气息,只是睡着了,当下凄然,“杀我?杀我岂不更好,不用痛苦了。”
“爷!”肆秦正过他的身子,“你不要自暴自弃。北国帝君故意寻死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我看刚才你们对掌的时候,那帝君的真气似乎很虚,像是借用的真气,他似乎没有武功。”
“帝君的武功除了北国三王爷,还没有谁可以一战。”伤狂立即辩解,但肆秦看着他,他忽然冷静下来,他距离帝君最近,那手掌接触的时候……
不对,凝冰诀是非常冰冷的,可自己接触帝君掌心的一刹那,他的手比寻常人的温度还要高很多……
他多年修炼凝冰诀,除非刻意提升体温,否则就一直是冰凉的,怎么会滚烫呢?
伤狂飞快地掠到帝君身边,只是帝君的脉息已然停止,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肆秦跟过来,看向远处地上的几个人,指着说:“那边似乎是北国宫里来的人,也许知道什么。”
伤狂顺着看去,他修习武功视力极好,一望就扫到了币元和夜辛昀的脸,他们身侧还横着两个人,却看不见面孔,他不禁一怔,“他们来做什么……”
伤狂看了眼帝君的尸体,心如刀割,等会儿北国士兵醒来,应该会带他回国安葬吧?
心下想着,他便是急急去晃了币元醒来,“币元!币元!”
币元脑袋一晃,睁开眸子,“伤、伤大人。”币元声音颤栗,俨然是被伤狂刚才那发光的模样吓到了。
伤狂似乎意识到什么,留了点距离,“我问你,帝君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币元眸子一动,迟疑了。
伤狂以为他是困惑,说:“帝君邀我今日一战,说一人一掌,生死由命。他武功本就强盛于我,我就应了下来,可我们对掌之时,我却感受不到他体内的力量。他怎么了?”
币元脸色一变,“原来君上是想死在大人的手下……”
“嗯?”
“君上本就活不长了。他是刻意求死。”币元忽然泪光闪闪,泣不成声了。
“什么意思?什么君上?”
币元啜泣着,肆秦已是来到伤狂的身侧。
“君上他中毒了,武功全废了,帝后用了很多办法,却也没能把毒全驱出来。君上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又听见二王爷带回来的消息……”
伤狂闻之脸色大变,“中毒?”
“嗯,他已经命我助二王爷登基了,他告诉我是来见大人你最后一面,然后自尽的。却没想,他原来是……”
轰!
“别怪我……”
帝君的声音在伤狂耳边阵阵回响,伤狂只觉得头疼欲裂。
“谁下的毒?怎么会中毒的?”伤狂抓着币元的肩头,不敢相信。
币元摇摇头,“我不清楚……帝君什么也不和我说……”
伤狂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他可以随意出入宫墙,而且处处刁难自己,威胁自己,一定是他。
“是他!一定是他下的毒!”
伤狂站起身,“我要杀了他。”
“爷……”
“大人……”
伤狂却什么也听不见,朝北国的方向急掠而去。
这个该死的混蛋!
竟然害我错手杀死帝君!
只是伤狂哪里知道,帝君正是因为他才毒根深重……
伤狂走后,肆秦犹豫地看着北国和嵇康,左右为难,去哪里呢?
爷他如今武功高强,玉禾更需要我吧……
币元看着肆秦离去,不知道他是谁,也就没有拦下他,想来是伤大人那边的人。
转念间,他又想起帝君,心中刺痛,赶到帝君尸首边,替他扫开黏在脸上的发丝,默默在旁边守着,哭着。
众人纷纷醒来,茫然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夜辛昀站起身,看见哭泣的币元,愣了一下,旋即注意到他身前的尸体,忽然记起了一切,匆匆赶上前来,“君上!”
“我的病好了!”
忽然军舰上有一道声音喊了出来。
“天!我的伤没了!”又一道,在嵇康城楼上。
“我的伤口也没了!”
“啊,上天显灵啊,我一点都不难受了!”
接二连三地有声音自两边响起,夜辛昀狐疑地扫视一圈,复又按下心中的困惑看向帝君,这一看,他忽然眉头一颤,“币元你快看!”
币元擦了两把泪眼看向夜辛昀,“怎么了太妃?”
夜辛昀却没理他,盯着帝君的尸首,满是惊恐和……兴奋?
币元晃了晃眼睛扫向帝君,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君君君君君君……上他他他他……”
赶过来的法印和大个儿见两人神色异常,往帝君身上一看,全呆了,“这是……”
北国将领们也全赶了过来,骏承尧刚一看到帝君,立即惊叫起来,“什么情况!君上的头发怎么白了!”
上官一良看着帝君的头发,那不是白了,那是正在变白……
只见帝君的青丝一点点褪色,变得雪白一片,而他眼角因为被蛊毒蚕食掉的生命衍生出的细纹也渐渐褪去,更显几分俊逸。
“怎么会这样……”
币元惊慌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哇。”
帝君的尸体忽然一动,涌出一口血水,众人惊得后退一寸,只见那血水中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忽然展开它细长的三寸软躯,一身血红,扭动了半响,终瘫在了血泊中。
“那是什么!”夜辛昀胃浅,险些要吐,捂着嘴巴。
币元一怔,这就是那条蛊?
“怎么办?”常平看着上官一良。
石建安站出来,“先把帝君带回去吧,退兵。”
“可是……”
“帝君是故意的,听建安的,撤兵吧将军。”上官一良从蛊虫身上收回诧异的目光,沉声道。
常平一愣,旋即愤恨地看了眼远处的城墙,“哼,撤。”
上官一良立即给了骏承尧一个眼色,骏承尧会意地抱起帝君的尸体朝军舰走去,币元紧紧跟着他,夜辛昀却望着帝君越来越远的白发若有所思起来。
“太妃?”大个儿托住他的手臂,要扶他起来,他这才回过神,忧愁一笑,顺着搀扶走了。
法印跟着他们,视线却扫在嵇康城墙上,寻找着什么。
偌大的一方天地,却没了伤狂的影子。
小主,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