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彻沿着疗养院后的小路沉默前行,直至前方的浅月红音突然在某个地方停下。
和泉彻记得这里。
上次来时,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波斯菊——都是神田明美亲手种下的。
但现在,花田失去了活力与颜色,黑褐色的土地上残留着大火燃烧过的痕迹。
浅月红音抚摸着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这是神田医生自己毁掉的,不是我。”
“哦......”
“不过,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如果不是我当初找她谈话,她也不会这么做。”
“哦。”
“走吧。”
“嗯。”
两人沿着花田与海岸,继续前行。
和泉彻的视线注视着前方女人随风摆动的头发,脑海中则在分析她刚刚的话。
浅月红音跟神田明美,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毁掉辛苦培育的花田,对神田明美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也不打算追问浅月红音。
但是,他猜测:神田明美似乎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毁掉花田,或许是觉得,与其死后无人照料,索性让它们陪她一起到天国。
这猜测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觉得,这是真相。
浪涛声更加清晰了。
浅月红音脱下鞋子,沿着冰冷的石阶,走到上次跟和泉彻踏足的沙滩。
冰冷的细沙将温度顺着脚心传至心脏,浅月红音冷的打了个寒颤。
看到此,和泉彻皱了皱眉。
他拎起她的鞋子,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体,将她的脚抬了起来。
拍掉她脚上的细沙,和泉彻用略显粗暴的手法,帮她穿好了鞋。
“你想做什么?”
看着和泉彻略显不快的表情,浅月红音轻叹了口气。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承受你的温柔。”
和泉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什么?”
“对我这样的罪人而言,你的温柔太沉重了。”
“罪人?你是指杀掉神田明美这件事吗?”
和泉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浅月红音脸色一变。
紧接着,她勉强笑了笑。
“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我是和泉家的遗孤,不是神田明美的儿子。”
浅月红音不想跟他再争论这件事了。
诚然,这个世界的和泉彻的确不是神田明美的儿子,但她却不止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她抬起头,望向和泉彻的身后。
那里,似乎有过去的虚影在奔跑。
紧接着,她用近乎梦呓的声音喃喃道:“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走一走。这里的沙子很凉,水也很凉,每次回去,脚都被冻得通红。母亲就一边用怜惜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帮我泡脚。泡脚的水有些烫,我不喜欢,我更喜欢跟你第一次来这时,沙子的温度,那个时候天气很热,表层的沙子有些烫,但底下的沙子很凉爽.......”
沉默了一会,浅月红音抬起头,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那时候,你趁着我无力反抗,强吻了我。”
和泉彻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
“红音,我现在也想强吻你。”
女人双手环过他的腰,贪婪地嗅了下他的味道,然后,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望着和泉彻身后的海面,轻声道:“那样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和泉彻的大脑突然一懵。
察觉到异样,浅月红音从他怀中挣脱。
见他脸色变得苍白,她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脸。
“你啊,怎么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呢?明明应该恨我,报复我,恨不得让我偿命才对。这样,我就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抱着你,吻你,这样不好吗?”
说着,她便稍稍踮起脚尖,想要亲吻和泉彻。
被她刚刚威胁的话吓到了的和泉彻慌忙后退了两步。
“和泉.......”浅月红音喊了一声,又换回了之前的称呼,“彻,为什么要躲开呢?你不想吻我吗?”
和泉彻看着她眼睛里的炙热与渴望,突然感觉有些冷了。
他抿了下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的唇。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冷。”
女人眼里的光彩变得暗澹了,她低着头,朝旁边走了两步。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呆一会。”
为了不让和泉彻担心,她又说道:“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和泉彻哪里敢回去,毕竟,浅月红音连跳下去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见他既不走,也不说话,也不亲吻她,浅月红音却生气了。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是想看着我跳下去吗?”
和泉彻慌忙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女人用通红的双眼盯着和泉彻,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见状,和泉彻沉默良久。
“好。我回去。”
浅月红音破涕为笑。
“嗯,这样就好。”
和泉彻的不安越来越重。
但是,被浅月红音直勾勾盯着,他又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于是,他只能在她的注视下,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浅月红音缓缓低下头,任凭从心底散发的寒意扩散至全身。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人从身旁掠过。
……
“神宫寺小姐……”
“什么事?”
“和泉,跟红音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我,我有些担心。”
浅月千奈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神宫寺清姬靠在沙发上,抿了口杯中的茶,又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和泉……他,不会让浅月红音出事,而浅月红音,也不会让他出事。”
“可是……”
浅月千奈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两女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浑身湿漉漉的和泉彻与浅月红音,正牵着手走了进来。
看到和泉彻的样子,神宫寺清姬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了。
紧接着,她用尽可能平澹的语气问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跟红音比赛游泳,结果我输了。就是这样。”和泉彻随口解释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寒意透过肌肤,阵阵袭来。
身旁的浅月红音,尽管比他更晚落水,但她看起来,好像更冷。
“不想看到我,我消失好不好?姐姐。”
少年的话回荡在她耳边,摧毁了她所有的伪装与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