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作品,大家可以看看)
一行十二辆大巴在行道树浓密的绿荫下飞驰,车里面学生叽叽喳喳,升入高中的兴奋与即将军训的紧张混合,没有谁能轻松地做到安静。
我戴着耳机向窗外望去,偶尔从眼前飞掠过一户农家,军训的基地位于距城区二十余公里的城郊,远方的农田一望而无际,地里劳作的农民也全都隐隐约约。
“嘿。”左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转头看到新结识的明,入学典礼的那一天,他独自坐在僻静角落,眼睛里似乎全没有熙熙攘攘的学生,我试探地和他打个招呼,没想到这个人颇为随和,迄今我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结识后他无时不表现出一种特别,是一种毫不做作却显而易见的特别。他身材挺拔,一身肌肉虽不夸张,却明显结实远过常人。此时他一双眼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的手腕:“很漂亮的佛珠嘛。”
“妈妈从五台山开光带回来的,每一次独自远行他都让我带着。”
“爱子莫如母啊……”明的眼光从佛珠上移走,语气里依旧是那副捉摸不定。
“你看过网上的一个帖子吗?”他话锋一转,我自然没反应过来,随口答道:“什么。”
“关于军训的基地,以及其中……”
“其中什么?”
“据说有一个学生曾死在基地,死在基地的一个建筑之中,从此这个建筑便成为禁地,而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在建筑成禁地后,接连有十余名学生失踪。警方调出监控录像,所有的出口与围墙都不曾有任何人出入,当搜索遍及禁地外每一个角落,基地高层决不许打开禁地。随后此事不了了之,每一名学生家庭收到大笔赔偿。甚至有警方开出的‘辟谣’。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基地里的确有一个禁地,以及,为什么不把那禁地拆除?”
“你说的那个基地……”我的确被故事吸引。
“就是我们即将去的。”
高强度训练使每个学生汗落如雨,我想要去洗一个澡,正准备把佛珠取下,突然想起明的话,不由自主地拿开了手。
因为城郊土地便宜,所以这基地如迷宫巨大,我转了将近半个小时竟还没找到澡堂,想找个人问一下时,突然间一个男生怀抱脸盆,头发是干的,看样子是去洗澡。我连忙想要跟上,然而他步履奇快,脚下也没有一点响声。正纳闷已看到澡堂,兴奋地冲进去人还不少,总共大概是二十余人。啪啪!我的拖鞋发出震耳的响声,直到这时才发现,另外的二十余人虽然也在洗澡,却除了水流鸦雀无声。我只好蹑手蹑脚的脱下衣服开始洗澡,淋浴的舒服超出想象。不觉间已四十分钟,我看了看手表,换好衣服正要离开,经过巨大的更衣镜时无意一瞥,我看到瞬间浮现在自己脸上的恐惧。
那二十几人不知何时也已经穿戴整齐,一个个背对着我,围成了半径四米的半圆。
绝不会错。
镜子里视野广阔,结合自己的眼光可以看到整个更衣大厅,这个圆正好以我为中心,而且在不断缩小。
昏暗的灯光似乎开始闪烁,阴森中我呼吸一点点粗重。我慌张地环顾四周,圆圈上每个人看似漫不经心的移动,与其说走,更像在飘。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那群人连呼吸声都没有……等等!
我确认了一遍,二十多个黑色的后脑在空中一动不动,随身体缓缓平移,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头发。
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从进入澡堂的的一刻,所有人背对着我,直到现在。
“快走!”
一个声音如平地惊雷,我几乎立即要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然失声。眼前凭空晃过一个身影,虽然没看到正脸,那身材绝对是明。
明一直处于运动之中,快到几乎无法看清。
“还愣着干什么,没那串佛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明的声音里带着焦急,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慌乱。
我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怎……”声音一下子又突然恢复,不待我惊喜,明又在移动中迅速地说道:“把佛珠扔出去!”
我不假思索,立即拽下佛珠往前一抛。“啪!”随着佛珠落地的轻响,人群里明显是一阵骚乱,几乎所有人轻轻一颤,离佛珠最近的两个猛地闪开,速度比起明也不逊多少,我疯了般向缺口冲去,谁知澡堂地面湿滑,狂奔中突然凌空而起,我心里一急,接着后脑突然剧痛,只听到明的一声咒骂,便不省人事。
脑后的剧痛再次袭来,我吃力地睁眼,听到惊喜的“醒了醒了!”,然后是医生在面前说道:“你在澡堂里滑倒摔伤,你朋友把你送到医务室,轻微脑震荡,但并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就可以离开。你们先聊吧。”
我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明,刚想要开口,他抢先说道:“知道吗,你险些成为又一个失踪者。”不等我说话,扔给我一个东西:“跟我来。”我看着这个灰绿色状如犀牛角的东西,追上去刚想问他,突然发现走廊里的所有人都好像看不见我,便故意加重脚步,突兀的巨响仍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惊讶的看向明,他却根本就没有看我。
明带我走向一条小路,走着走着,我认出这是我昨天随男生去澡堂的小路,然而当走到尽头,赫然是“禁止进入”四个面目狰狞的大字。
“这……”我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说昨天我……
“你先拿着东西回医院,半夜时我去找你。”
浓厚的乌云使今晚无星无月,明闲庭信步般徐徐前进,我拿着那块“牛角”惴惴地跟着,黑暗中几乎只能以脚步声辨别方向,突然间我一个趔趄,定睛后看到,明向前伸出的左手凭空冒起一团幽蓝色火焰,它就那样静静地浮在空中,与明一起缓缓移动。我惊讶地看向他,只见他自信地一笑,“别人看不见。”
火焰幽幽地浮在明的手心,那亮度恰好能辨别路况,只走过两次,但小路上一草一木都深深地印在脑中,随着与“禁地”距离的缩短,我全身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这是明转头看我一眼,对视中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抖动的身体竟渐渐平复。
“这!”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呆立原地,因为那“禁止进入”的铁门已经被一扇玻璃旋转门替代,玻璃上用纸贴着的“澡”字还少了个口。
我根本记不起自己是如何颤抖地走进澡堂,只记得明若无其事地推开虚掩的门,只记得他渐渐隐入黑暗的身影。
黑暗中那火焰色作幽蓝,我不离寸步地跟着,没有了明与我对视的眼,离去不久的颤栗附体般归来,我似乎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好像是什么正窃窃私语。明刚才没嘱咐不许出声,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他?
还没开口,耳边“哼”的一声如万顷巨雷,虽然音量不大,但音调的刺耳我汗毛倒竖,那是冷笑。我还没叫出声来,半米外火光骤然熄灭!
这下我真的叫不出了,甚至连动也动不了一下,那惟一的火焰甫一熄灭,立刻有一只冰冷湿黏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我触电似的跳将起来,眼睛里一下子被亮光充满,难受的简直要吐出来。但立刻就发现更衣大厅所有的灯都亮了,一道灰青色影子正迅速离我而去,刹那间立在约六米之外,我终于看到了脸。
那个能在瞬间移动六米的东西的脸。
那虽然是人脸形状,却没有任何一点能使我想到人类。深陷的眼窝里连血丝都是灰绿,阴zhuo(二声,我打不出这字,上面是执,下面是鸟)的眼神却空洞如无物。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手心。
手心里传来一阵抖动,我张开手掌,那青黑色“牛角”正剧烈地“颠簸”就好像被什么抓住,要奋力挣脱。
但显然不是要挣脱我。
接着我看到“牛角”的表面开始灰化,就像被一点点燃烧,“呜噜……“抬头一看,那个人形的“东西”灰青色的皮肤,甚至衣服也出现同样的变化,似缓实急地如一阵烟退散,在空中飘舞而最终毫发无存。
手里一轻,“牛角”也随之不见。
却见到明脸上并没有丝毫得色,我这才想起刚才的冷笑,顿时又开始哆嗦,那亮灭之间的突兀,足以给最坚强的人留下梦魇挥之难去。
“呜噜”声再次传来,不知何时我们被围在圆心,半径七米大约的大圆上,二十余个“东西”死死地盯着明,原来我完全被忽视。
明为什么要带上我?!
“你以为那些东西能奈何我?”明毫不在意那一群“东西”,眼睛平视着前方空气,眼神平静如古井无波。
“哼!”即使有心理准备,那一声冷笑又使我哆嗦,险些就跌倒在地。
明眉毛轻轻颤动,“我的确对不起你,但当时我已经尽力。”
等了半晌,对方以沉默回答。
“有什么都对着我来,你知道你犯下怎样的大错?”
“乒!!!!!!!!”一连串似玻璃碎裂的尖厉巨响刺进我的耳膜,一瞬间头疼如绞,惨叫的同时我想起那声音来源自明身前一米之处,好似有一支巨刺要刺向他却无功而折。一阵风一般的感受拂过全身,明好像全身都成为眼睛,好像全身都变为利刃,看向他的目光徒留下一阵刺痛,他的头发似乎被飓风吹起,狂放地剧烈舞动,就像是风暴里的棵棵树木!
明好像没想到这突然袭击,无风而起的衣袍久不平息,我这才注意到他竟然穿着一身古风盎然的长袍,玄素两色隐隐是太极阴阳鱼。
我刚刚感到好点,那声音重又响起,而且更尖锐,更凄惨,更决绝!
只是这一次,还夹杂一阵陌生而熟悉的闷哼。
一阵。
不是一声。
“哼!”又是那蚀人心魄的笑声,笑声里明委顿在地一下下的抽搐,弓起的身体再不见曾经的沉着。“捏碎玉铭!快!快!!!!”
一连串的闷哼里,我抬手看到手里又出现一块“牛角”。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
此时我已是决定战局命运的唯一,端详着抽搐于地面的明,又看看手心的“牛角”,我忽然一笑,随手把玉铭扔掉。
“你——”明眼里掩饰不住的震惊,我微笑着向他走去,当走过他身前一米而神色如常,我看到他眼里的惊讶几乎浓烈了几倍。
这一点虚空障,也能防我的脚步?
自走进他身前一米,每一步落脚,都响起一声尖利的啸叫,或者说,听来如啸叫般的惨叫。
我走过明的身旁,又向前踱岀三部,那啸叫戛然而止。明的闷哼与抽搐也渐停渐止,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传来:“你竟然……”
“你以为那一点道术是从地下室一本旧书上学来?”
明立刻屏住了呼吸。
我微微一笑。
“知道为什么你无法制止他们?”
不需回头,空气的波动告诉我他全身一震。
听说过云游道士吗?也许你把它看作是野史轶闻,但是这并不重要。有一名道士查访得一所军校里怪事迭出,于是亲身前往,竟发现一件难以置信的离奇。
有一名出身贫寒的少年,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点邪门歪法,竟然把自身灵魂以血为媒,熔进了一张符咒,然后故意在军训时招惹一富家子弟,那富家子弟召集一群混混,本只想给他点教训,不想那学生又使用一门邪术,令那群混混鬼迷心窍,全不顾富家子弟的制止,拳脚齐施一直到将他打死。肉身死则符咒效生,那一群混混人人被下了诅咒,接二连三地横死在军训基地,肉身被深藏于地底,却因为符咒之力暂得不腐,每至晴初霜旦,便皆从地底浮出,化为行尸而害人,两年之内,总共有十七人因此罹难,沉沦为行尸走肉,随其祸害人间。至于混混及被害者的魂魄心神,统统被禁锢在符咒之中,成为那符咒的蛊力来源,年年岁岁被符咒以鲜血之力蚕食,虽九死不得超生,注定在符咒淫威中永生痛苦。
那学生定是受妖人蛊惑,以性命为代价开了个恶毒的玩笑。
那道士甫一探明,立为之咬牙切齿。攻魂为下,攻心为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打扮乔装,化作一学生模样,在那富家子弟又一次前往那所学校军训时,用那富家子弟的记忆将符咒一举化为飞灰,了结了二十余个行尸,把魂魄送回体内,结果了这一桩孽缘。
这是一个小说论坛,浏览一遍写下的文字,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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