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杨凤霖洗完澡出来,双手抱胸靠在门口打着哈欠盯着厉染铺床。一边看一边在脑子里头评价,不错,铺床的手法极其熟练,伽蓝殿这十来年没白待。
厉染铺好床单,回头看向杨凤霖,走过来将手搓热了揉着他的腰,“还不舒服吗?”
杨凤霖摇着头,“就是想睡。”
可不是想睡,眼睛都红得像兔子了。想把他抱起来,被杨凤霖一把推开,“你可算了,我又不是女人。”
直起身子,走到床边,甩了了拖鞋拉开被子躺进去。
厉染将他的拖鞋捡起来摆正了。
坐在床头看他,杨凤霖侧过身体,撑着脑袋趴在床上看他,“天都亮了,你待会是不是就要出门了?我听说冯将军身体不好,你最近很忙吧。”
看了看不远处的自鸣钟,
“还能睡一两个小时,要不你躺进来?”
杨凤霖掀开被子,厉染上了床,环着杨凤霖的腰,“你今天好好休息,到点了就吃饭,休息会再睡,不能空着肚子睡觉对身体不好。”杨凤霖迷糊着点头,厉染揉着他的后腰,靠在他的脖子上闻着杨凤霖身上那股熟悉的熏香。
“对不起,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让你受伤了。我早就该向你道歉了。”
杨凤霖半睁着眼,瞧见那双淡色的眸子里隐隐的心疼,
“是生气,不过已经过去了。厉染啊,你在我心里本就不是一只小白兔,你不必把自己隐藏得这么辛苦,以后有什么摊开来说清楚行吗?还有,你既然把龚全和陈震给我了,那他们必然贴身跟着我,你看他们的眼神能不能改改。我和你,正经立了婚书,我们的玉牌还并排在伽蓝殿上头供着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从一开始进皇宫就对你说,我会帮你,帮你不是口头上说的,你接手太原道今后要争王位,以你的性格必然不愿意受制议会,你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能帮你。换句话说,我不帮你还能帮谁,我的七殿下。所以能收起一点点你的自尊心吗?用我的钱并不是你的难堪,说一句老土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厉染听得很认真,搭在杨凤霖腰上的手不断收紧,“那你还走嘛?”
杨凤霖闭上眼,困意袭来,“你肯让我走吗?”
“不肯。”飞快且斩钉截铁的拒绝。
杨凤霖笑了,“就是这样,对自己有信心啊,厉染。”
厉染摸着杨凤霖的头发,“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当王?”
杨凤霖晃了晃脑袋,将下巴压在厉染肩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争有不争的原因,争也有你自己的理由,我要是事事都想求个明白活着有多累。”
杨凤霖睁开迷糊的眼,笑着看他,被窝里的手摸索着握住厉染修长的手指头,“厉染,不要怕,我会陪你的。”
杨凤霖睡过去了,厉染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厉染下床将杨凤霖身上的被子盖好,披上外套打开门。
门口赵长松一脸暧昧的盯着他,“昨晚上,嘿嘿。”
一掌盖在赵长松猥琐的脸上,“去军部。让陈震休整几天去皇城继续调查梁羡颐。”
赵长松捂着被打得酸疼的鼻子,“使这么大劲,看来昨晚上没尽兴。”
厉染转过头,“你说什么?”
赵长松立马摇头,“什么都没说!”
耳朵那么灵干啥,我都说得够小声了。
杨凤霖睡到中午,被八角唤醒了起来吃早饭。杨凤霖坐在桌子前,盯着跟前冒着热气的热粥,打着哈欠,“我的话你都未必这么听,你该叫厉染少爷。”
八角挠着头,给杨凤霖夹着小菜,“少爷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杨凤霖咬着嘴里的脆萝卜,“本来很好,被你一问开始不舒服了。”
八角赶紧闭嘴,得,撞炮筒口了。
吃了热腾腾的粥,杨凤霖睡不着了。换好衣服打算去军部医院看看老将军。
龚全早就叫好了车,杨凤霖裹得严严实实的对着门口这辆军部的专车吹了声口哨。
“我还是第一次坐军车,好威风的感觉。”
打开车门,八角在他后头扶了一把。龚全开车,陈震坐在副驾,八角跟着坐在后头。
“亲王您什么好车没坐过,还稀罕这个?”龚全笑道。
杨凤霖摘下帽子,解了围巾,“这可不一样,我们平时坐的有钱就能买,你们这个可不是有钱就能坐的,这可是沾了厉染的光。”
陈震见他摘了帽子口罩,赶紧将车窗关上。
杨凤霖探头看着他,“你过几天要回皇城,那这两天抽空带一批人我们上孤山。”
龚全不明白,“亲王,这大雪天上孤山很危险。”
杨凤霖摘下手套,“所以要找熟悉地形的人一起上去。”
陈震绷着脸,“我可不敢。”
杨凤霖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这回我绝对不乱跑。都说你对孤山地形最熟悉,只能麻烦你了。这件事情我会和老将军说的,你放心。”
龚全忍不住问道,“您怎么一次两次的上孤山,不怕吗?上次您可是……差点。”
陈震转头看着窗外,脸色十分不好。
杨凤霖一拍车座,“赚钱啊。确切的说是给你们太原道赚钱啊。只要孤山上头的矿脉一开,太原道的士兵能餐餐吃肉,冬天起码能备三套军用棉服,还能让你们人人娶上媳妇。”
龚全一个急刹车,杨凤霖脑袋撞在椅背上,大叫了一声,“把我撞傻了,谁给你们赚钱去!”
冯将军的病房门口,杨凤霖敲了敲门,打开门进去对着病床上的冯将军晃晃手里的袋子,“冯将军我来看您了。”
冯将军刚吃了药,看见杨凤霖笑着让副官接下他手里的东西,杨凤霖拉了张椅子指了指,“我能坐下吗?”
冯将军笑道,“当然。”
“老杨让我带了许多东西过来,说都是您喜欢的,都在副官手里。”
冯将军示意副官将袋子拿过来,打开一看,“你父亲啊,让你带的都是什么,这些个好东西我现在的身体是没办法吃了,倒是这两个核桃不错。”
说着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一阵。
“你今天过来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杨凤霖也不想拐弯抹角,“冯将军,这次我想和您谈谈孤山矿脉的事情。既然厉染已经决定了,建开采场的事情也可以提上议程了。目前最主要的是怎么能在议会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把开采场办起来,我需要军部的配合。”
冯将军示意副官出去,将两个核桃放在枕头边,“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杨凤霖坐正身体,摇摇头。
冯将军含着笑一直看着他,杨凤霖也不避着,回看冯将军。
冯将军盯着他清亮的眸子,觉得有些可惜。
“你知道,厉染要走的这条路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嘛?”
杨凤霖微笑着说了一声明白。
“会很辛苦。”冯将军看着他的眼里有些怜惜。
“小时候第一次看见你,你病着躺在你父亲的怀里。脸都烧得通红了,一看见我还能咧嘴笑。孩子,要一直这么笑着。”
杨凤霖拿过床尾的一件毛衣,解开扣子披在冯将军瘦削的肩上,“我父亲也常说,我小时候就算再难过也不喜欢哭,见了谁遇上什么事情都是笑盈盈的,他说我没什么优点,也就这点勉强讨人喜欢。”
“孩子,我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阑峤这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现在有你在身边看着我也能安心闭眼了。我不怀疑他的能力和想做成一件事情的决心,我反而担心他对某一件事情过于上心容易偏激。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当年先女王上位,原来的上三卿一个没留。这些家族虽说现如今没落了,但百年世家的号召力还在,他们的子孙后代还在。厉染今后要上位,必须紧紧抓住这帮人。皇室里还有一个人你需要留心,那就是大公主。”
冯将军说上三卿他还能理解,大公主是怎么回事?
大公主的生母是老国王身边的一位侍从,虽然生母身份低下,但这女子从小服侍老国王,老国王对她与其他情妇不同,很是尊重。
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很得老国王的欢喜,成年后嫁给了当年还是上三卿赵家的小儿子。
大公主很特别,虽然从皇室嫁出去但还保留着公主的头衔,且做生意很有一手,借着皇室的名头赚了不少钱。现在年纪大了,平日里看着整天招猫逗狗养几个漂亮的男孩子哄自己开心,其实一直和议会联系密切。
现如今的议会大致分为三个党派,以议长为中心的一派,执行长的一派,还有一派向来很低调,而他幕后的资助者就是大公主。
杨凤霖仔细听完冯将军的这番话,明白了他的意思,“您的意思,厉染想要架空议会,要从他们内部入手,将他们现在看起来不明显的裂缝扩大,而这个切入口就是一直不争不抢的大公主这派。”
冯将军点头,“我知道你和应扶林的关系,唯一担心的就是大公主这个不定数。大公主不是省心人,她如果决定要帮厉染,想得到的一定是厉染身边最重要的位置。”
杨凤霖垂在膝盖上的手指头了一下,如果没记错,大公主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刚好满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