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唉呀…不好不好…好像吃坏肚子了…赶紧在前面停下…”</p>
车在缓缓开着，两边车帘，拉得不留一丝缝隙的后排，一名中年男子，捂着肚子，满脸难受，弯躬着腰，手把在前排座椅上，面容扭曲的冲着司机吩咐。</p>
“主任，您不会是遭什么人下毒手了吧？”副驾上的年轻男子，一脸焦急的探过身。</p>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p>
中年有点无语，狠刮了其一眼，道：“东西都是大家吃一样的，有问题，一个都逃不过，我只是肠胃不适，快要憋不住了！”</p>
“…呃…”青年有点尴尬的揉揉鼻头，有点手足无措，这笑话，可臊得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p>
司机在主任的指挥下，停在了一家娱乐场所旁边的店前，主要是那娱乐场所招牌显眼，附近供停车的空地也有不小。</p>
车还没停稳呢！主任便开了车门，捂着肚子躬着腰，迅速往旅店内奔去，青年也赶紧下车追来。</p>
旅店自然没有无厕一说，可能是看二人穿着及门口停的车，服务人员并没有为难，给他们指了一楼的员工恭所。</p>
“主任，你这是？”青年扶着主任着急忙慌来到卫生间，结果一看里面没人，主任脸色立马便恢复如常，腰杆也是挺得老直了。</p>
主任没多言，而是脱下外衣，露出内里另一件衣服，还顺手掏出了件比较轻薄的外衣，让青年给换上。</p>
青年一脸狐疑，也有一肚子的疑问，主任却已行动起来，查看着卫生间窗外情况。</p>
“赶紧换上，陪我去见个人，别瞎耽误了，赶紧的，是去见自己人，不去你便留在这给我打掩护！”</p>
说着，主任都已经开始翻窗，青年见状，只得赶紧换上，过去上手帮忙。</p>
“…唉哟…”蹦下窗口，主任轻呼一声，后面的地，与建筑地基有点高低差，不算矮，他这半把老骨头了，这一蹦，差点叫唤出来。</p>
对于青年，这不要太容易，扶起主任，立马顺其指引，快速从围墙小门，出来到了一条小弄堂。</p>
七拐八绕，来到另一条主路，唤来两辆蹬的三轮黄包车，催促着对方赶往目的地。</p>
当然了，那并非最终去处，三五分钟后，两人结钱下车，穿过一条笔直的短弄堂，来到了另一条街上。</p>
等了会儿，一辆电车便如期而至，两人立马上车，又坐了七八分钟，然后下车，再穿过几处弄堂，几家店铺前后门，进了一家小的咖啡馆。</p>
“久仰大名啊！今天终于见到真佛了……”</p>
让青年在外面等着，主任找到一个单间敲门进去，锁上门，才冲着眼前，稍有些黝黑的男子，一番恭维客套。</p>
林默也客套两句，正色道：“形势不容乐观，咱们便长话短说，直入正题了，您这边的情况，现下怎么样了？”</p>
主任听了，面有愧色，无奈摇头苦笑道：“情况只能说非常之差，之前听说你们不愿与我们接触，我心里还挺不舒服的。</p>
但等你们牵制分散了日本人精力后，我们有时间好好查查内部，才发现，家里那简直是群魔乱舞，几乎快烂到根。</p>
至于保密，只能说，若日本人想知道我穿什么底裤，估计也没半分难度，甚至底裤破了个洞，他们可能比我先知道。”</p>
说到这里，主任揉了把脸，那股子无奈无力，让人见了动容。</p>
“当然了，不是说内部被对方渗透策反了多少人，而是内部本就混乱，几次交锋下来，更乱了，对方根本不用费什么劲，便能探得想要情报。</p>
另外，我们是暴露在对方眼中的，一举一动，现在可能都还随时被人盯着，说实话，你们真不该冒险与我接触，虽然有你们的高明指点，但我也不敢保证，是否真的甩开了对方。”</p>
“…无碍…”林默摆了摆手，说道：“就算对方跟来了，我也有把握甩开对方，或者干脆解决对方，不影响的。</p>
此次赴沪，你们这边的工作，也是重要一项，不管怎么样！都要接触了解下情况，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一下内查情况。”</p>
主任闻言，斟酌了下，道：“内查已经出成果了，已经查明好几人，或对方安插，或威逼利诱叛变。</p>
其他可疑的目标也不少，有些只差掌握确凿证据，不过都还未曾动手，担心打草惊蛇，让其中一些人蛰伏起来。”</p>
“…有点道理…”林默点头，但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刚才也说，里面秘密瞒不住别人，何况动作不小。</p>
怕是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让人知道了，除了在一定程度上，让对方不敢轻易往外泄密，内查上估计进展不算多。</p>
还是建议动一动，惊惊蛇也好，事后松懈一点，引蛇出洞也好，不管对方怎么动，终归只有动起来，才能让你有机会。”</p>
“…好…”主任点头，没多说点啥！直接了当道：“回去后我便准备动手。”</p>
没找理由，没说原由，也未曾推卸排斥，直接从善如流，毕竟对方冒这个险接触，几乎可以说明此事并没有什么商量余地，这点主任心里还是门清的。</p>
林默点头，道：“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对外也得多防一防，多小心防备日本人一些，你一动，也等同于正式参与此次交锋，日本人也大概率会寻机下手。”</p>
主任也直接点头，道：“我明天便直接住进宿舍，窝着不出来了，其他人我也会要求暂时如此！”</p>
林默点头没多说，对方如此配合，虽清楚上面可能已经吩咐过，但这般表现还是出乎林默预料。</p>
“说另一事，你们之前应该与日本人谈过赎金之类的问题吧？当时如何谈的？我想听听，后面此事也得再谈，你们的汇报中没有，我想了解一下，好参考参考。”</p>
主任听到此事，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尴尬，老脸微微有点泛红，显然此事有点猫腻，不仅是往上不好意思汇报。</p>
“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开始与对方几次三番争斗吃了亏，突然听说对方想赎人，我们立马便报了个天价出来。</p>
结果惹恼对面，当然，根据后面一些情况，可能我们报什么价，对方都没那么轻易答应，可能都会打击逼迫让我们让步。</p>
毕竟这种事，本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结果对面傲慢得很，你不如他意，便干你一通，我们也是有脾气的，最后也没松口。”</p>
林默微微点头，并未对他们所为评头论足，问道：“价再高，也总有个数字吧？到底叫了什么价，让你们如此难以启齿？”</p>
主任竖起一根手指，也没再藏着掖着，挑明道：“一百斤标金！不是一百两，也不是一百根，而是一百斤。”</p>
“…听清了…”林默点点头，笑道：“这狮子的口，确实张得够大，你们这是把人当金子卖啊！而且那人现在一百斤可能都够呛！”</p>
林默也有点摇头，标金，这是以上海通行的九七八成色黄金为标准，在金业所内交易量最大宗的标的。</p>
一斤十六两，一百斤便是一千六百两，银价未涨时，一两金价格在八九十块银元间，以八十计，便是十二万八千大洋。</p>
以此赎一人，确实贵得离谱，不过也如主任所言，坐地还价，此事斗到最后，可能与此有点关系，但不多。</p>
“那后面我们叫什么价？”见林默一会儿未出言，主任率先开口询问。</p>
“一百公斤吧！”林默没有半分迟疑，直接报了数。</p>
“多少？”主任一脸错愕的看着林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幻听了？</p>
“没听错，就是一百公斤，也是标金！不二价，总不能你们一直坚持一百斤，我们还比这个低吧？”</p>
确定自己没听错，主任有点担心，道：“他们会愿意吗？我们把人当金子卖，他们便能疯成那样，你这又翻了一翻，这……”</p>
林默见状，安抚道：“我这边有信心，在硬碰硬上不落下风，硬的不行，对方再不愿意，也只能是坐下来谈。</p>
至于钱，只要对方想换走人，他们总会自己去想办法的。怎么？你这边反而胆怯不敢谈了？”</p>
主任闻言，一咬牙点头了，反正有人冲在前头与对方拼杀，自己只是狮子大开口一下，有什么不敢的？</p>
两人又聊了些细节之类问题，沟通了下其他事宜，主任便先出了门，带上在外面望风的青年，直接离开，原路折返。</p>
迈进一条偏僻小巷，青年终于忍不住，挨了过来，压低声音出言询问。</p>
“主任，刚见的便是那些人吧？不是不跟咱们发生交集嘛！这又来找您干啥？”</p>
“都交代你们多少遍了？不该问的别问，这些事，是能让你们瞎知道的？”</p>
主任训了几句，见其一脸郁闷，又道：“我也摸不清对方目的是何？看不透瞧不破啊！</p>
还记得前天吧！早上那个敲车窗卖报的人，当时报纸中夹带了份信，信中指引我走了这一遭。”</p>
主任点到即止，没有过多去透露，加快速度，又是乘车又是换路，最终回到出来的旅馆。</p>
而店内，因为二人进来近一小时还不见踪影，急得司机跟另一名护卫，在店里找得满头大汗。</p>
“之前听到后面弄堂里，有可疑脚步声，担心出问题，我带他摸出去藏起来了，现在才敢出来！幸苦你俩了。”</p>
主任随便扯了个理由，算是给个说辞吧！二人听了并没有多言，他俩可不是青年，有些事可不能瞎打听。</p>
四人回了车上，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路上主任还寻药店买了止泻药，才让车开回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