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正逢十五捕快休息,蒋毅鑫练完功,就到尚儒客栈找小米和吕秀才玩耍。小米正靠在客栈外的墙上伸着懒腰。见是兄弟来了,他笑道,“小蒋,真羡慕你们捕快,初一十五都能休息。”
蒋毅鑫走上前,笑道,“捕快也就这点好了,天天巡街,不得让人喘口气嘛。小米你不也初一十五不讨钱?”
“哪有啊,对哦!小蒋你倒是提醒了我,本乞丐从今日起,也初一十五休息。”小米刚说完,一个路人往他饭碗里放了一文钱,小米立刻从碗里拿出那钱,塞回他手里,说道,“本乞丐初一十五休息,你明天再给。”
这路人哪见过这种有钱不要的乞丐,登时愣住,随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蒋毅鑫在旁边也看得目瞪口呆,感情小米这月休两天的乞讨奇葩规定,还是他引出来的。
两人当街说了几句话,蒋毅鑫就要进客栈找吕秀才。小米拉住他,“秀才这几天好像有事,客栈都关门好几天了。”
蒋毅鑫一看,尚儒客栈果然大门紧锁,用手一推没推开,只好拍了几下大门,大声喊道,“秀才,是我啊!”然而还是没人来开门。两人怕秀才有事,赶紧绕到后院翻墙进去。原来吕秀才正在后院的房间里耳朵塞上棉花,苦读圣贤书呢!
两人看了秀才这幅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吕秀才听到笑声,回头一看是蒋毅鑫和小米,摘下耳朵里的棉花,不好意思道,“原来是你们啊,我这样子让你们见笑,咱们到大堂说去。”
三人坐定,吕秀才道出事情的缘由。原来还有一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吕秀才正抓紧时间温习四书五经,以期秋闱折桂。
蒋毅鑫听了,心里一阵愧疚。这三个月来为了他的功课,秀才忙前忙后,哪里有时间准备乡试,这次估计又悬了。虽然知道吕秀才这几年内本来就不会中举,但做人不能理所应当,这份情他要记一辈子。
吕秀才见蒋毅鑫面露愧疚,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小蒋,读书是为了明理,又不是为了中科举。再说我吕轻侯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秋闱一战,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蒋毅鑫听了,也只好笑道,“秀才你博古通今,这次乡试一定能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一听这话,吕秀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还真有事情要请你们帮忙。是这样的,我要去广阳府赶考,这盘缠有点不够,你们能不能……”
“你需要多少?”
吕秀才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蒋毅鑫疑惑道,“五两。”吕秀才摇摇手,小米笑道,“五两只是个零头,至少得五十两呢!”
蒋毅鑫一惊,脱口而出,“这么多啊!”捕快一个月一钱银子,还不包吃住,五十两银子他得四年多不吃不喝才攒得出来。
吕秀才连忙把手收回去,不好意思道,“其实不用那么多,有个十两二十两的就够了。”
小米毕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反驳道,“广阳府离这有三百多里地呢。你这一来一回,路上的车费住宿费伙食费就是十几两银子。你得备副好的文房四宝吧,就算捡韦掌柜汉源斋里普通的,也要十两银子。你得买身好衣服吧,得和其他赶考生应酬吧,遇上同年还得请人家喝酒吃饭吧……这些都加起来五十两算是打底了。”
蒋毅鑫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五十两银子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但这个忙他一定得帮。想清楚了这一点,他对秀才说道,“秀才,这段时间你安心备考,其他的事有我跟小米呢。”
吕秀才感动道,“小蒋、小米你们也不要太为难,子曾经曰过……”
“还不快去读书,”蒋毅鑫和小米异口同声道。
“那小生去也。”
吕秀才回后院读书后,蒋毅鑫和小米面面相觑,两人知道客栈不是说话的地方,当下出了客栈,帮秀才关上门。小米问道,“小蒋,你有五十两吗?”
“五两都没有,”蒋毅鑫真不是在哭穷,他全身上下最多只有一两银子。
他穿越过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只留给了他二两银子和一间茅草屋。为了当上捕快,他给李大嘴和老邢又是送钱又是请吃饭,而捕快的月钱只有一钱,还不包吃住。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蒋毅鑫口袋里还能存下一两银子,已经是算他节俭了。
“我去找我师父还有李捕头想想办法。小米,这些日子你多照应点秀才,让他安心读书。”
小米连连点头,“我也去找丐帮兄弟凑点钱。”这时刚才那位路人又从客栈门前走过,小米赶紧上去拦住,伸手讨钱,“本乞丐今天又上班了,你欠我那一文钱呢。”
那路人一听恼了,“谁欠你钱,去去去。”说完拔腿便走,小米不依不饶和路人拉扯地走远了。蒋毅鑫叹了口气,这真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啊,他赶紧去找老邢和李大嘴。
老邢一听蒋毅鑫的话,从口袋里拿出二两银子,声明不要利息,但希望吕秀才能早点还钱。这倒不是老邢小气,一来他还是一个无品捕快,二来他又好喝酒,每天都要喝上几两酒,能拿出二两银子已经算好的了。
李大嘴就墨迹多了,蒋毅鑫好说歹说,加上一点激将法,才从他那借来了五两银子。加上自己的一两,还有小米借来的三钱,总共还不到十两。
蒋毅鑫只好上西街去拜访各商铺的掌柜。掌柜们见他来了,倒是和和气气,一听是来借钱,都哭起穷来。七侠镇一向太平,在他们眼里捕快也就是巡巡街,蒋毅鑫不得不用上一些老邢教的手段,威逼利诱之下,才终于借来了二十两银子。可剩下的二十两银子,要上哪借去呢?老邢给蒋毅鑫支了个招。
“赌场?不行不行!师父,这十赌九骗,我们又是捕快,小心被娄知县知晓。”知道老邢是要带他进赌场,蒋毅鑫一百个不同意。十赌九骗,老江湖如老白都差点输了个倾家荡产。
老邢却不以为意,笑道,“小蒋,你身上没什么能当的东西,想来钱,要么去借高利贷,利滚利的你还不起;要么就进这赌场,拼拼运气。”
“我的运气一向很差,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蒋毅鑫转身就要走,被老邢一把拉住。
“小蒋,为师做事是那么没有分寸吗?我跟你讲,前几天赌场来了一位豪客,银子是几百两几百两的往外送。咱们又不贪,就赚上七八十两,不然你以后怎么还钱?”
蒋毅鑫叹了口气,这借钱难,还钱更难。老白想赚一百两银子,还得巴巴给人送三年多快递,他一个小捕快不得花上五六年。
老子拼了!蒋毅鑫咬咬牙,终于决定进赌场搏一搏。老邢见他同意了,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蒋,你放心,师父我可是老江湖了,别说五十两,五百两我都能赢来,到时候给你说房媳妇,屁股大好生养的……”
蒋毅鑫赶紧打断他的话,“师父,你可千万千万别坑我啊!”
两人换了身衣服,便一起去了西街的赌场。
老邢不愧后来能靠炒房成为“邢百万”,什么骰子、牌九、麻将,玩得那叫一个六啊。不一会儿,便赢了三十两银子。
蒋毅鑫高兴极了,“师父,钱已经够了,咱们走吧”,说着便要拉老邢走。老邢正赌得高兴呢,哪里肯回去。师徒二人正在拉扯,隔壁赌桌上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莫大侠已经连赢十把了!”
“看来要把前几天输的银子全赢回来了。”
围观者纷纷发出喝彩,接着又传来了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一个人便把周围人的声音全压了下去。蒋毅鑫心下大惊,这个人的内力好强!
老邢见有热闹拉着蒋毅鑫过来围观,赌桌上有五个人在玩骰子,刚才那个笑声的主人坐在中间,他面前放着一把宝剑,旁边还有一个艳丽女子不时喂他喝酒。
老邢一指那人,“看来他就是那个豪客。”旁边的男人一听,嘲笑道,“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就是衡山派掌门,人称嫉恶如仇桃花剑的莫小宝!”
莫小宝?!
蒋毅鑫一下懵了。眼前这个细眉小眼、举止轻佻的的青年剑客居然就是佟掌柜的未成亲的夫君、赤焰狂魔莫小贝的哥哥!
老邢却不管那么多,兴致勃勃地就要上赌桌。蒋毅鑫赶紧拉住他,“师父,你没听见说莫小宝已经连赢了十把,咱们还是走吧!”
“傻小子,你不懂,那些人是在合伙骗他,你看那个独眼龙,肯定是个老千。莫小宝现在赢得越多,待会输得越惨。”说完,老邢便坐上了赌桌。果然,随着赌局的进行,莫小宝越输越多,老邢也赢了一百多两。蒋毅鑫心里一边高兴,一边为佟掌柜的惋惜,为了这种败家子白白守了活寡,真冤!
莫小宝输了快一千两,却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苦恼。正在这时,后面有人往里面挤。蒋毅鑫回头一看,此人长相憨厚,一脸老成,手里拿着一把古朴宝剑,看他的衣服,也是衡山派弟子。
那人分开众人,走到莫小宝面前,拿剑行礼道,“掌门师兄,快跟我回衡山派主持大局吧!”
莫小宝在艳丽女子脸上摸了一把,笑道,“陆师弟,没看我正忙着吗?你自己回衡山去。”
陆师弟?
蒋毅鑫想起这人是谁了,他就是衡山派大弟子左长老陆一鸣,后期衡山派硕果仅存的三人中武功、辈分最高的那一位。
“掌门师兄,你就跟我回去吧。再过几个月,龙门镖局就要送人来了,帮中的长老找不到你都急坏了!”
莫小宝大笑三声,“他们急他们的,来,咱们继续赌”,说着招呼其他赌客开盖。陆一鸣猛地拔出佩剑来,“我看谁敢动!”
莫小宝生气道,“好好,陆师弟你竟然敢以下犯上,等我赌完这一把,咱们上外面过两招。”他伸手要去开筛盅,陆一鸣一剑劈下,将赌桌劈成了两半,“掌门师兄,你就不要再赌了!”
赌场内顿时大乱,筹码散乱一地,所有人都忙着捡钱。莫小宝怒极反笑,推开身边的女子,拿起剑,和陆一鸣出了赌场。蒋毅鑫赶紧拉着老邢跟出去。
赌场外面的大街上,只见莫小宝猛地拔出剑来,生气道,“陆师弟,看来你长本事了,本掌门今天要教教你衡山派的规矩,拔剑吧!”
陆一鸣却不拔剑,他恭敬道,“掌门师兄,我不敢在你面前拔剑,你就跟我回去吧。”
“那你就别怪我了,”莫小宝挽了个剑花,身形一动,就已经到了陆一鸣面前,使出了衡山剑法中的平沙落雁,顿时如同有满天剑雨向陆一鸣袭来。这剑里有杀气,陆一鸣无奈只能拔出剑,用尽全身的内力接下这一招,登时单膝跪地,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一鸣忍痛擦去嘴角的鲜血,苦笑道,“掌门师兄,你就跟我回去吧。现在帮中有人造谣,说你只顾玩乐,衡山派早晚要败在你手里!”
莫小宝收剑入鞘,不屑道,“看来是有人想篡位啊!陆师弟,我父亲的佩剑不传给我,却传给了你,是不是你想当掌门!”
“绝对没有!师父是看我资质愚钝,才传我宝剑防身。我陆一鸣生是衡山派的人,死是衡山派的鬼!”
“谅你也不敢,你先回衡山,我有事去十八里铺,五日后自会回去。你要是再跟着,就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莫小宝收剑入鞘,自己离开了。蒋毅鑫和老邢赶紧上前将陆一鸣扶起,赌场里有人正在招呼打手,三人赶紧到茅草屋去避风头。
陆一鸣盘腿运功疗伤,老邢一脸气恼,“小蒋啊,刚才你不应该拉我出来的,一百两啊,这下子全都没了!”
蒋毅鑫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只顾注意莫小宝,把银子的事忘光了,“全都没了?!师父,那可是秀才赶考的钱啊!”
“小蒋啊,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都是这衡山派闹的!”老邢也是后悔不已。
正在这时陆一鸣睁开双眼,他已经压下了伤势,走下床,抱拳向二人谢道,“谢谢二位相助,衡山派陆一鸣谢过了!”
蒋毅鑫赶紧将他搀起,“别多礼了,我们也是刚好遇上。”这陆一鸣对衡山派忠心耿耿,为了中兴衡山连给人走镖都愿意干。这样的侠士,蒋毅鑫很乐意跟他结交。
陆一鸣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蒋毅鑫手里,“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这五十两银票是我赔偿你们的。”
老邢赶紧拿过银票一看,检查一番,轻声在蒋毅鑫耳边说道,“这银票是真的。”
蒋毅鑫一听乐晕了,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他心想衡山派不愧是武林六大门派,果然财大气粗。可惜就要大厦将倾,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陆一鸣你今日轻易送我五十两,可知你以后要为了一串糖葫芦当掉师父的佩剑!
蒋毅鑫急需这笔钱,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陆一鸣问过二人的姓名,便告辞赶路回衡山了。老邢在旁边喃喃自语道,“小蒋啊,赌博危害大,以后你可不能赌钱!”
“知道了师父,你赶紧回去睡觉吧,”蒋毅鑫捂脸道。
第二天蒋毅鑫把五十两银子交给吕秀才,吕秀才感动得开始胡言乱语起“子曾经曰过”,钻进后院没白天没黑夜的温习功课。到了乡试要开始的日子,蒋毅鑫和小米一起送别了吕秀才。
马车慢悠悠地载着吕秀才去赶那名利场,蒋毅鑫不停地挥手,他还是祝愿吕秀才能考中,虽然这次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