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方静雅却当做没有听到,直接挂了电话。
卿禾面上的笑意也凝固了,冲着我吐了吐舌头。
“你这是干嘛,非得找不自在啊?”
“哪里,我就是想让她不自在。”
“无聊。”
的确是无聊,因为方静雅根本就不会因为我们的事情而感到不自在。
她太习惯我们的一切了,就好像即使我和卿禾把天捅下来她也觉得理所应当。
我能想象到,如果我们之中有谁闯了祸,她只是抱着双臂冷脸站在一旁。
所以啊,卿禾,我们两个,一定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任何。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能干出什么好事。”
这种话,我再也不要听到了。
九月份的那一天,还是在期待中来了。
我站在宿舍门前,盯着金黄色的门牌号,深吸了一口气。
钥匙插进了小孔,我侧耳听着它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个仪式,一个表示着,我已经属于这里的仪式。
然后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身高170以上的长腿妹子……
“你好……”我生涩的打了招呼。
“你好你好,我是王雨然,你是?”
“卿木。”
“哦,是卿木啊!我还在想那个文艺的名字会是哪个姑娘的呢……”
“叫我木头就好。”我笑了笑。
“你……个子好高啊……”我看着她的长腿。
“174.”她笑着比了一下。
174……在女生里应该算是很高了吧……至少比我高了有半个多头。
“我要和爸妈去学校里转转,要一起吗?”她穿上鞋背好了小挎包,我才看到门口有两个挺精神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她的父母了。
我微笑着打了招呼,阿姨还叮嘱了几句,说让我们一个宿舍的孩子们好好相处……
总之就是大人们常爱说的那一套。
但我看着和善的叔叔阿姨,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
毕竟……我甚至没有可以来送我上学的人。
王雨然看我在愣神,又问了我一遍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逛。
“不了,我先收拾收拾,晚点和……朋友一起去。”
她迈着长腿离开了,我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了宿舍。
还算是不错,就是背阴,屋子里白天也有些暗,墙角有些蜘蛛网,风扇会咯吱咯吱的响。
还有就是……一个人,怎么说也孤寂了些。
我正在床上铺着床单,门就又开了。
不是长腿长发的王雨然,而是一个头发很短的……嗯,假小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除了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不太理想之外,她整体上给人一种很酷很帅气的感觉。
“看够了?”她对我说,声音是故意沙哑着的,还有些讽刺挖苦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赶快移开了视线,心想着这个舍友脾气不太好。
她白了我一眼,“我叫曾又。”
“卿木。”
“其他人都来了?”
“没,还差一个。”
“哦。”她却好像并不感兴趣,只是随便问问的而已。
但我其实还是有点开心的,因为她看起来和我一样孤独。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欠扁。
她似乎一点都不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只是仰着身子咣当一声躺在了光秃秃的床板上,就像一个走路累了的人随地一睡一样,直挺挺的。我一点儿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蹑手蹑脚的整理着床铺,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要跟我吵起来……
还好,不一会儿王雨然就回来了。
“怎么不开灯呢?”她啪的拍开了开关。
“嘘……”我朝着她挤眉弄眼的做了个手势,她才看见抱着头翘着二郎腿躺在床板上的曾又。
曾又见到有人进来,帅气的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肩周。
“你……不铺床的吗?”王雨然不解的问她。
“一会儿再说。”
“哦……那个,我叫王雨然,你是……”
“曾又。”简短有力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情绪。
王雨然没又再和她寒暄客套,大概也是发现了曾又这个人不大好相处吧。
曾又拿出了挂式耳麦套在脖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等一下”王雨然叫住她,她没好气的回了头。
“我和卿木可能都要出去,你记得带钥匙。”
曾又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回来在书包里翻找了一阵,最后把一串钥匙拿在手里冲我们晃了晃。
出门之前,她还是转过头,不温不火的说了声谢谢。
但我隐约觉得,这一句谢谢,她说的也不容易。
学生食堂的饭真是比张阿姨做的难吃多了……当然也不能强求,毕竟是大锅饭啊。我一边嚼着米饭,一边想着它其实也就和高中时候食堂里的午饭差不多。
然而还是有些怀念家里那一顿顿荤素搭配均衡又营养健康的晚饭。
“出去走走?”
这是苏焕的短信。
他当然也是和家人一起来的,估计是爸妈才刚走。
谁像我一样啊,别人都是家里的宝贝。
“好。”除了这样简短的回答,我想不出还要和他说什么话。
今天在路上碰见的时候,苏焕问我,你一个人吗?
当然,他身边站着他的守护者,我身边只有凉凉的空气,所以他这么问。
可是我却不开心了。
“不是一个人,难道我看起来像条狗吗?”
天地良心,我这可是真的不高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苏焕抱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我听见他跟他爸妈上气不接下气的介绍,这是卿木,哈哈哈哈……我高中……哈哈哈哈,同学,哈哈哈哈……
我都没等他把话说完然后和他父母打个招呼,就转头走了。
王八蛋。
我在心里骂他。
我就是孤独的像条狗,怎么了?
王八蛋。
我是在生气的吧,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
可我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苏焕逛校园去了。当然,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再提起过我像条狗的梗。
我发誓,他要是再提起来,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当面骂他王八蛋。
我们沿着学校走了一圈,看着许多根深叶茂的大树,闭上眼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阵阵槐花香。
果然啊,安静的地方有利于缓和糟糕的心情。
才走了十几分钟,觉得自己像条狗的悲愤心情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只有一个活蹦乱跳觉得什么都新鲜的卿木。
人工湖,小石桥,教学楼前的广场和喷泉,还有林间的小石子路和树下的蝴蝶花,我恨不得把地上掉得叶子都捡起来研究一番。
我的注意力这么容易就被转移了。
后来,我拉着苏焕在校园里走了很久很久,他已经累到走不动了,我却还是很精神。
“我不行了,”苏焕无奈的求饶,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你们女生真是可怕,这要是以后陪你逛街,不得累死在大街上。”
“不会的,”我郑重的说,“街上有那么多饭店服装店,你要累死也是会死在店面里,我不会让你曝尸横野的。”
苏焕拍着我的头,笑着说,可以啊你,这种惨无人道的玩笑也敢开。
我突然想起了段飞扬。
“你比以前开朗多了啊,居然还学会了开玩笑。”
这句话是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已经不记得了,场景,时间,一切都模糊的不成样子,可偏偏段飞扬的脸,和他的嗓音,无比的清晰。
我的眼光就这样暗了下去。
苏焕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站了起来。
然后说,苏焕,我们回去吧。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的讶异,随即站了起来,笑着说太好了,终于不用在折磨我的双腿了。
已经有点晚了,夜色也渐渐黑了下来,路灯下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成群的蚊子在飞舞。
苏焕把我送到了楼下后,就准备转身走了。我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很难过,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和卿禾的分开生活,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别人的父母有些羡慕,又或许……大概是我,又想起段飞扬了。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眼泪,紧张的问我怎么了,语气是那种很温柔的。
这样说话的苏焕,像极了段飞扬。那个总是用这世上最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话的人。
最后,苏焕没有转过来抱住我,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流泪了。
我们就只是这样沉默了一阵,然后分别。
我莫名其妙的泪水打湿了他背后的衬衫,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转身,为我擦掉眼泪。
如果是段飞扬的话,他一定会说,木头,你别哭,你哭了,我会难过的。
他曾经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轻轻地为我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苏焕他,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莫名其妙的在偶遇的时候跟他生气,莫名其妙低落的情绪,莫名其妙就流出的眼泪。
所以他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好好说,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但我不能怪他,甚至没有理由可以怪他。
寝室的灯是亮着的,门也只是虚掩着,我看到一个女孩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
她戴着圆圆的眼镜,看起来是个很书生气的斯文女孩儿,笑起来也是很甜美的样子。
“你好,是叶舟舟吧?”我已经没了之前的狼狈,主动对她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你是叫……”
“卿木。”
“哦,那个……王雨然我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个是叫……曾又的同学,她来了吗?”
我看着曾又连床垫都没有的床板,心想着难怪叶舟舟会觉得她还没来报道。
“她来了,但是下午的时候出去了,现在可能还没有回来。”
“哦。”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雨然出去和爸妈一起住了,但是曾又……她应该是一个人来的,却一晚上没有回来。
我和叶舟舟有点担心,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
可是曾又她……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