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神念一扫,当即皱眉:“火工营现在派出去的丹师怎么只有七十五人?朝云宗重伤人员近三千人,若是按照比例,过去救治的丹师至少也该有一百二十人才对。人类修士的痊愈度远远比不上妖怪,再治得慢,总攻还要不要打了?”
她说到后来声量已是略微提高,候在边上的主事知她不悦,赶紧道:“神君大人下绿报之后,原本有一百四十名丹师过去给朝云宗救治了的,可是中途出了意外,崖朱的手被对方剁了下来。这事儿到现在也没解决掉,丹师们群情激愤,便不愿再去。”
宁小闲顿时扬起一边秀眉:“崖朱人呢?”
崖丹是她手下丹师,技艺精湛,隐流几次征敌都有他的身影,至今救活同伴无数,并且性格尤其温和,在妖众当中很吃得开。怎地在隆骨荒野那么激烈的战斗中都没受伤,反倒在救治伤员的时候被人剁了手去?
“他昨日就回来了,现在正养伤。”
“唤他来……唔,不,我过去看看他。”断手对隐流妖怪来说,大概半个月不到就能长好,然而她的手下受了委屈,她势必要好言安抚一番,“带路吧。”
因此约莫两刻钟之后,宁小闲就行到了这名丹师帐中。崖朱正在闭目瞑养,未料到营主亲临,赶紧从椅上站起来相迎。宁小闲微微摆手,即有一道劲风将他按住,不让他站起:“你坐着就好,让我看看伤势。”
崖朱只好往前仰身,算是鞠了一躬,然后变回真身,让她察看伤势。
他的胳膊,果然是被人一剑切下来的,伤口创面平整,显见得这一记攻击甚是干脆俐落,中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至少在伤势上,主事没有说错,她吩咐道:“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来。”
崖丹应了声“是”,随后果然平铺直叙将这次意外说完,中间不带修饰。他在宁小闲手下很久了,知道这位上峰喜欢就事论事,不带主观色彩。
原来朝云宗和隐、奉联军会师之后即就地扎营,随后火工营就按照长天要求送了灵丹过去,又将丹师派过去救治重伤患者。按理说,隐流的丹师和灵药闻名天下,朝云宗这次遇袭损失不轻,为了赶来会师,许多伤员得到的疗养都不甚周全,此番得隐流之助,应如及时雨一般,可是丹师们过去了,感受到的却不是这样。
宁小闲插口道:“可是朝云宗修士极不友善?”
立在一旁的主事道:“是。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不善,给我们带路去伤兵营的修士阴阳怪气,在他们营地见到的修士都没个好脸,好像我们去那里是做贼一般,哪里是需要帮忙的模样?若非这差使是副营主大人指派下来的,大家伙儿早抬腿走人了。”
宁小闲唔了一声,明白了。她方才站高眺望,就看到三军在这片平原上明明是排排倚靠的,结果朝云宗驻地和隐、奉联军之间泾渭分明,距离至少有十里,她就明白这位新来的盟友,恐怕对隐、奉联军,尤其是隐流不大感冒啊。
崖朱就接着将这意外说完。
他随军经验丰富,修士们所受的伤都不难处理。这样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突然身边响起一声女子尖叫道:“放开我哥哥!”他还未回过神来,身后风声响动,他勉强挪了半身避开要害,结果被人执剑剁下了一条胳膊!
他吃痛之下转过身去,背后站着一名年轻女修,双目圆睁瞪着他,举起手中剑器又要攻来。幸好伤兵营的守卫听到动静冲进来,牢牢将她阻住。
事时,这顶帐篷内正好只有崖朱一名丹师,随后隐流其他丹师听到动静赶过来,若非有巡卫阻拦,女修恐怕瞬间就会被他们撕作碎片。随后众人替崖朱处理了身上伤口,此事当即就通报上去,很快就有朝云宗人赶过来处理,当场询问之下,那名女修才言道,自己兄妹三人随军前来,结果弟弟在两天前的埋伏战中阵亡,哥哥也受了重伤。兄弟二人俱在妖怪手中伤亡,她便对来袭的妖宗恨之入骨。
结果今日走入帐篷当中,一抬眼竟然见到一头庞大的黑蜘蛛将毛绒绒的钩爪撩到昏迷哥哥身上,状似要将他开膛剖腹。她一时热血攻心,哪里还有暇去想为什么拱卫森严的伤兵营里会有妖怪潜入,掌中宝剑已经挥了出去。
妖怪都有自己的习惯,崖朱的真身是一头狼蛛,平时救治伤员又快又好的秘诀,就在于这厮能够一心四用,同时伸出四爪来救治四名伤者,因此他在救人过程中自然是露出了真身来着的。
怎知好好儿地治伤,居然会有人对他背后动刀子,这一下就没防上。
事情既已生,那么接下来就该想法子解决。此时朝云宗巡卫将事情始末询问完毕之后,也知道是这名为茗若的年轻女修做错了事,不过隐流丹师们提出来的要求,却是要将茗若交给他们带回去,交由隐流处置。
这一下,周围的朝云宗修士可就不干了。隐流声名狼藉,隐流的妖怪又都以凶悍蛮勇闻名,这么嫩生生一个大姑娘被带回去还有得个好?可是对隐流众丹师而言,他们虽然多半不是强力擅战的妖种,可是长久地身处隐流当中,血液骨骼中早就浸透了彪悍之气。平日里隐流不去招惹别人,旁人就要谢天谢地了,可是现在居然有人伤了他们的同伴还不想负责,这怎么可以?因此言辞就越激烈,性格暴躁的已经忍不住挽起袖子想要干架了。
此时丹师们个个面色不善,站在伤兵营外头,他们只有一百多人,此时朝云宗修士却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从人数上就造成了巨大压力。
幸好隐流的主事这时也赶到,先行安抚了众人情绪,并将丹师们带回,毕竟站在别人地盘上也没半点优势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