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屋内淡雅的烛光,琳琅一点点的打量着那个站在窗前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挺拔,满头乌发没有束起来,只这般散落一肩。
半晌,琳琅慢走几步踱到屋子央,一双眸子明亮似水,直射站在窗边的人,唇角几许轻笑让人摸不清她到底是何想法。
她说:“赵捘,你也与我玩这样的游戏,兴致倒是极好。”
她语调之像是有着微微的嘲讽,又像只是在和许久不见的老友打招呼一般,她这般堂而皇之的叫出了当今帝王的名字,像是没有丝毫的顾忌。
站在窗边的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他一身华紫锦衣,衣袍之繁复的花纹在烛火的照耀之下反射出淡淡的华光,更衬的他高贵神秘。
见琳琅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望着自己,赵捘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的发光的牙齿,那模样,完全不似琳琅在大殿看到他时那般威严的样子。
他说:“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
琳琅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素白的手轻轻拿起桌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才不慌不忙答道:“确实没想到,你堂堂一国帝王之尊,竟也喜欢这般烟花之地。”
她的嘴里包着一口的糕点,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甚至连眸子也没扫向赵捘,只专心致志的看着那桌的糕点,似是在想着要把这些好吃的消灭干净。
毕竟,自己被这么叫过来还没吃饭呢。
帝王面前,敢如此放肆的,除了她冷琳琅怕是也再没有其他人了。谁都知道,帝王架前失仪,当是死罪,偏她,一脸无畏,兀自吃的欢快。
赵捘的目光凝在琳琅脸,那女子一身素白衣袍,宽大的云袖随着她手起起落落的动作卷出细小的波浪,其雪白的玉璧隐约可见。
她一头乌发未绾,尽数垂直身后,更衬的她一张白羽似的脸庞精致的如同巴掌大小。
是这样一个清灵的女子,她像是忘了屋里还有一个少年帝王在看她,只兀自吃的专心,两腮微微鼓起,嘴唇像是仓鼠一般蠕动着,莫名的清雅温淡。
赵捘也不急,只转了身靠在窗沿看着琳琅吃的欢快,他一双眸子映衬着屋内的灯火让人看不清他心所想。
半晌,待得琳琅差不多将那一碟子糕点吃完了,才又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说罢,你这般大费周章找我过来干什么?”
赵捘轻轻一笑,一边往桌边走过来,一边瞪了琳琅一眼:“似你这般方才吃过了东西便又饮水,对胃不好的。”
琳琅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茶杯,专头睨了赵捘一眼:“莫不是你这好茶舍不得我喝,才这般说的吧?”
赵捘先是一愣,尔后在桌边坐了下来轻轻一笑:“你乃医者,饭后不饮茶这般道理你能不知?却怎么偏要曲解我的意思?”
琳琅嘴角一抽,低声咕哝道:“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嘛,一点都不幽默,无趣!”
赵捘看着女子嘟起唇不满的模样,眸子微微一闪,声音微冷,却是不辩情绪:“萧玄可不是什么幽默的人,怎的你对他死心塌地?”
琳琅愣了一瞬,眸子微微垂了下去,她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形成一片浓密的剪影,衬的女子肤如白玉,却也将女子心所想遮的完完全全。
微微一咳,琳琅没有去接赵捘的话茬,只在唇角敛起一抹清雅的淡笑望向赵捘:“赵捘,你不会真的是叫我来吃东西的吧?”
赵捘眉头轻轻一扬,见自己坐了这么久,琳琅也不说我自己倒杯茶的话,便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他的手指修长圆润,扶住杯子的左手依稀可以看见他手的茧子,那,当是长年习武留下来的,要么是刀,要么是剑。
不动声色的转过目光,琳琅撑着下巴看向赵捘,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似是浸了三月春水一般,笼烟罩雾,水光潋滟。
赵捘斜着眸子睨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你吃也吃饱了,咱们该来说说正事了。”
琳琅唇角忍不住微微一抽,心道:你特么其实可以直接说正事啊,我吃我的东西,有个毛关系啊?
但话一出口,变成了:“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赵捘默了默,似是在想怎么说。半晌,他悠悠一叹,转过眸子看向琳琅,看着十分无辜的模样:“罢了,还是你来问吧。”
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琳琅也不跟赵捘客气,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
闻言,琳琅眸子微微眯了眯:“怎么知道的?”
赵捘嘴角一勾:“次,你去了赤殿,据报,所查案宗皆为西北之地,想来,那般短的时间里,你没有找到关键所在吧?”
琳琅眸子微微眯了眯,素白的手指在桌敲出一声一声的脆响,在这夜里似是传出去很远的样子。
声音微冷,琳琅转头看向赵捘:“那么,萧玄也知道我的身份?”
赵捘微微点头,吐出两个字:“知道。”
唇角一点点勾起来,琳琅的眸越来越冷,最后,却是归为一片平静:“十年前,灭了河西莫家的……”
她顿了片刻,而后冷冷吐出两个字:“是谁?”她声音之夹冰带雪,只是冷而已,没有显现出丝毫的狠辣,却叫人听了心不免生出一股子寒气。
赵捘看着不知何时褪去了那副玩世不恭模样,转而端端正正坐在自己旁边的琳琅,只觉心里的某一个地方被牵着轻轻一跳。
他自小不受宠,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边境戍边,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登基前,多是冷眼相待,登基后,多为媚言博宠。
偏偏眼前这个叫冷琳琅的女子,她一身风华,淡定自若,有时会露出狐狸一般都笑容来,却多是像只猫儿一般慵懒。
初见她时,她站在一株梅树之下,半仰着头,满头青丝尽数垂下,一袭红衣轻似水,恍若那梅树化成的精灵,瞬间便能夺走人的心魄。
后来,他还见过她很多次,有时她知道,有时她不知道,只是每次,她都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如次她飞身过来救自己的时候,突然让他生出一种娶妻当娶冷琳琅这样的想法来。
往事如同微风一般滑过赵捘的眼前,这个叫冷琳琅的女子,她便纵有千般好,却终究不能是他的。
半声微凉的幽叹滑到赵捘喉间,却又被他压了下去:“你可知,莫家的渊源?”
琳琅一双眸子之似是滑过半抹痛色:“我不需知道莫家的渊源,我只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赵捘却是不管琳琅的话,悠悠讲了起来:“莫家,其实与我东临朝深有渊源,我东临开国祖先的第一任赤帅,名为莫孑。”
看着琳琅慢慢瞪大的眸子,赵捘继续道:“当时东临国力强盛,我东临祖先恐后世有便留下一处宝藏,以作不时之需,你可知,守着这一处宝藏的,是谁么?”
“是莫孑?”
赵捘轻轻一笑:“是他,当时他突然被我东临祖先夺去了官袍赤印,满门抄斩,唯有他一人,我先祖感念旧恩,将他流放而去,众人皆不知其间内幕,只知莫孑被流放之后不知所踪。”
琳琅一声冷笑:“无情最是帝王家,果真没错!”
执起桌的水抿了一口,赵捘没有理会琳琅的冷嘲热讽,只继续道:“但唯有皇室帝王之尊才知道莫孑的真正去向。他去了西北莫城,改名莫亦,建莫府,成为武林一大家。”
琳琅的眸子闭了闭,再睁开时便是清冷无波:“说重点!”
赵捘轻轻一笑:“你急什么,重点马不来了么。”
“十年前,我皇叔集结朝势力,一方坐大,后被我父皇镇压,本应是死罪无疑,父皇不忍手足相残,皇叔又心怀悔意,自请远去西北戍边。”
眸子直直看向琳琅,赵捘的语速极缓,他说:“而他,去了祁城!”
琳琅只觉自己心像是有什么翻腾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置于自己腿的手死死握起来,指尖灰白着让人见了不免要生出几分心疼来。
赵捘眸子闪了闪,站了起来,缓缓踱到窗边将窗子关:“他去了祁城之后不久,大概半年不到,莫家一夜之间被灭门,鸡犬未留。”
转过身来,满室的灯火衬的赵捘脸母冰冷:“而当代莫家家主莫江,却是不知所踪,想来,应是被那夜的杀手带走了吧。”
琳琅一惊,猛的站了起来,连带着带翻了自己身后的凳子一旋,倒下来砸在她自己脚,偏她却丝毫不查的样子。
她语调之满是急切,像是一个听到了好消息的孩子一般,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父亲他……可能,还活着?”
赵捘站在窗边没有动,眸子扫过倒在琳琅脚背的圆凳:“这其实不好说,但按理来说,之要他一天未说出藏宝的地方,便一天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是要受些苦罢了。”
琳琅只觉一股巨大的疼痛笼罩了自己,那个温淡俊朗的男子,那个收养了自己两年,将自己当作亲女一般都男子,竟是受着那样的苦么?
微微喘了一声,琳琅觉得自己连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顺畅了,泪花涌了满满一眼眶,却又缓缓退下去,她说:“赵捘,你告诉我这些,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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