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希灵赶到的时候,入眼便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水雾中静立,离白傲已经不见踪影。
她急得在周围四处寻找,水炎蟒的毒性已经发作,再不治就来不及了!
她瞬间急红了眼,这个地方经她探查,除了他们,无人在这个地方。她甩出一道紫光,紫光出得手掌就化为灰烬。她飞上空中眺望四周,又对自己探知的结果有所怀疑,她的幻术无法在这里施展开来,也就无法近距离探知生命的位置所在,如果不是离白傲擅自离开,她该怎么去找到他?她心急如焚又气愤非常,还说她不要命,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咳咳咳”
是什么声音?风希灵敏锐一偏头,只听那咳嗽声又断断续续传来。这声音,如此熟悉!她拿着草药的手指一紧,脚尖轻点,朝着那声音的方位火速飞去!
参天大树下,一名男子背靠着树干,俊脸布满黑云,乃见他双目微阖,双手无力的垂在身旁,胸口剧烈起伏,咳嗽一声,唇角就会溢出黑血。
风希灵远远就看见离白傲这副模样,心里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她三两下奔到他的面前,将草药放在他的胸口上准备为他驱毒,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她猝不及防,耳边的声音虽细弱蚊声,却让她的心头重拾愤怒的火焰。
他说,“希儿,别怕,没事了。”
风希灵怒得忍无可忍,蓦地将他扯进怀里,叱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为我着想,你是傻子么!”
离白傲瘫软的身躯一僵,他是在做梦吗?希儿抱了他,希儿竟主动拥抱了他!
他虚抬起右手,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将手搭在她的背上。刚触到她灰薄的衣衫,他明显感受到希儿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
“希儿,你怎么了?”离白傲费尽全力又依依不舍的扳开身上的人,担忧的问道。
风希灵快速闭上双眼,敛住里面狂涌乱窜的莫名情绪。她轻抿朱唇,不满道,“你身上的血腥味过重,我闻着犯恶,看着眼痛!”
离白傲深邃的眸中泛起疼惜之色,他把身体往边上挪了挪,边挪边自责,“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风希灵眼睁睁看着他忍着剧痛挪出一米的距离,隔在两人中间的大树根正好作为分界线,将他们生分开来。
她眼睛突然梗起来,猛地扬头望天,天上雾蒙蒙一片,看不到其他任何颜色,她多眨几下眼,才觉得好些。
她一手抓起身旁的草药,起身走到离白傲的身前,“水炎蟒的毒性不逊于嗜血蛊毒,再加上你重伤未愈,纵使有我帮忙,也只能慢慢调养才能痊愈。”
风希灵将采来的草药放在离白傲的胸口上,指尖酝酿彩色光芒,将药性打进他的胸口,并耐心的对他解释这毒性的威力。
“嗯?”她说完话都过了十来秒还没听到答复,不由抬起头来看个究竟。
紧张,一下子袭击她的大脑,她放大瞳孔,满眼的不可置信。时辰过了吗?时辰什么时候过的?她大脑混沌,混沌而又清明,是她速度太慢,是她走错了路,是她看错了树,才导致这种结果的吗?
她呼吸困难,许是消耗了太多的内力,她的身体一下脱了力,咻然斜倒在地。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可是这不是真的,难不成还是幻境么?她讽刺的嘲笑起来,风希灵,你够了!这不是你最痛恨的地方吗?你再怎么入幻境,都不会有这么深刻的痛恨之感!
“咳咳”风希灵喉咙一哽,蓦地咳嗽起来,她猛地扑到离白傲的身上,嘶——一块上好的衣料就被她瞬间撕成碎片,接着便是更多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她慌乱的撕烂他的衣服,扒出他的胸膛。
轰!她的脑袋忽然被什么撞击一下,混乱成一滩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连说几遍,声音亦是不稳定。离白傲的胸口漆黑一团,像乌黑的泥垢,像锅底的灰。毒素怎么会这么快贯穿他的心脏?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我没有知觉,我明明探到他还有一个时辰的,还有一个时辰让我去采药的……”
风希灵双目清冷,咚咚挥拳敲打在离白傲的胸膛上,如果司空阁的人此刻在她的身旁,一定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她拳头落在他心脏的位置,对着他那张如死灰般的面孔怒吼,誓要将他唤醒来,“离白傲,你给我醒过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说我的一辈子就是你的一辈子?你是存心诅咒我早死是不是?你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若我要与你平等一辈子,那我岂不得立刻下来给你陪葬?”
“你好狠毒的心,想不到堂堂南叶国九皇子竟是这样的人,我风希灵算是看透了,你的人情我也不想还了。既然你执意要死,我也不拦你。我这就走,走得远远的,不妨碍你死个痛快!”
她真就咚地站起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再不看离白傲一眼。
风希灵一步一脚踏在黑土地上,硬邦邦的土地硌得她脚底生疼,原先为给离白傲寻找草药踩过太多的荆棘和利石,她一直不曾去关注,现在才有所知觉,却是痛钻入骨。她本以为她就该这样潇洒的走,就该给他这样的待遇以偿她心中的委屈。可是走得越远,脚就越痛,越走不动……
她干脆停下来坐在地上,头微偏,正看到不远处躺在大树下那一身蓝衣血迹斑斑又破败不堪的人。
孤寂,萧瑟,零丁……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准确形容的词,只觉得此情此景是她见过的最凄凉,最让人难受。心中的奇异之感蜂拥而上,让她不受控制的往回走。
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盯着那张惨白的脸,她有些恍惚,却依旧嘴硬,“你还不醒?你装死的功力什么时候练得如此炉火纯青了?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博取我的原谅,我讨厌一个人可以生生世世,可以让他在我心中的份量入十八层地狱再也爬不起来!你信不信,这十八层地狱下面就有你!谁让你手痒,谁让你眼痒,谁让你不经我允许给我洗澡换衣服!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底线我的大忌,你越了线你还想得到原谅,你把我风希灵想得真美。”
她拾起他的一只手,那极致的冰冷让人想瞬间甩掉。她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呜咽,“我本在这大陆无依无靠,唯靠自尊行走江湖。你却几次三番欺负我,叫我如何原谅你。”
“我讨厌你,却恨你不起来,你这般无赖,本该是要被我打入十九二十层地狱的,可我就是恨不起来,也下不去这个狠心。”
她低下头,一滴晶莹从眼眶中悄然滚出,滴在他的脸颊上。绝望的风希灵,丝毫没有察觉某人的脸颊早已悄悄褪去乌云换上了白皙,那滴泪珠顺着离白傲的腮部一直往下滚,流进了他的衣襟里。
风希灵收回手爬起身,将离白傲的身体扶起来。人死不能复生,她就带他回到他原有的地方去吧,毕竟他是皇家人,理应要入皇陵的。
怎么背不走?风希灵弯下腰,准备驼着他出这雾岛,可是扯了半天扯不动,难道是勾住什么了?
她微转过头去看究竟,不料被人顺势一把拉入怀里,她惊得差点以为是鬼来拉人!
娇小的身体被整个包住,脑袋贴在热乎乎又硬邦邦的东西上,她的怔愣立马换上紧张,紧张又换上羞涩,这是,男人的胸膛?
风希灵僵硬的一点点昂起头,樱唇不巧滑过热乎乎硬邦邦的胸膛,引得两具身躯同时一震。她的脸颊唰地红透,不敢再抬起头去看那人一眼。
离白傲好笑的勾起薄唇,“希儿可是害羞了?我记得刚才你还急切的撕我衣服来着。”
风希灵的记忆还停留在离白傲已死的事情上,刚才的一切她也仅以为是幻境在捉弄她,这会儿听得仔细了,触感也真实了,她的大脑才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水平。
这个人是……离白傲?!风希灵双目瞪得险些欲裂,她一腔怒火无处撒,又被人活生生耍了一把!原来这人刚才是摆死在那等着看她表演好戏,她却还真热脸贴上冷屁股,一股脑的为他着急。姑奶奶的,她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风希灵恼火得很,又是对他拳打脚踢,又是对他咬肩啃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倒在离白傲的胸前两眼一翻“奄奄一息”。
“希儿,希儿?”离白傲唤了几声没听到她的回答,心里一慌,快速将她打横抱起,几脚蹬上树梢,手掌打出几团赤银气流,在空中观望一会,向着南华大陆某处疾飞而去。
明汐国,凤角楼。
离白傲刚到明汐国,就收到南叶国百里加急的羽檄,他想到希儿的情况还未好转,不由搁下手中的信笺,先去看希儿。
“希儿,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介意,只要你醒过来,我甘愿任凭希儿处置。”
离白傲坐在床边,绝美的脸颊轮廓紧绷成绳,他本是单纯的想将水炎蟒的毒液凝固在皮表做成一种短暂性的死亡状来试探一下希儿对他的看法,没想到却造成如此恶劣的后果,竟让希儿为他耗神耗力,还弄得她重度昏迷!他想,这种蠢事他以后再也不会做了!
唰!一把冷剑架在离白傲的脖颈上,风土一张脸黑如炭末,眉目含霜,“离白傲,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