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颜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不过,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刘若安接着说,“父皇受了很重的枪伤,差点救不回来了!直到前天才醒过来,现在都还虚弱的很!苏仁宽左臂挨了一枪,傅冬的腿在屋顶坍塌时被掉下来的石板砸伤了!还有明嫣,我后脑勺在爆炸的时候被石板砸中,是她拼命护住了我,我才能这么潇洒地在这儿晃荡!可是她整个后背都被严重烧伤了……”
刘若安说着,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在我们以为自己会被活活烧死的时候,幸亏师傅和禹大巫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们全都见阎王去了!”
“曹师傅和禹仙娘怎么会知道你们有难?”
刘若安看了曲子颜一眼,压低声音说,“禹大巫算出父皇有难,从南蚩匆匆忙忙跑来棠州找我师傅帮忙,然而我师傅居然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铭先生’!他一直奉命在民间搜集贪官污吏的证据。”
曲子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上一次送你来你师傅家,我看他院落的构造和布局就猜到他一定不是一般人!”曲子颜卖关子似的地微微一笑,“普通人的家里又怎么会安装雷达屏蔽器和信号干扰器呢?”
刘若安向他投去一个崇敬的眼神。
曲子颜继续说,“那天知道你出事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赶过来了,现场已经炸成灰了,官方调查事故原因,说是地震引发的煤气管道爆裂,失火造成了爆炸!”
刘若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陷阱!”
“怎么回事?”曲子颜问。
“一开始是派人来说我妈在救援时,因为突发地震被埋在民房里了!然而,这只是把我们引进圈套的谎言!当我们意识到被骗了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朝我们开枪了,也许是怕节外生枝,对方竟然丧心病狂到安排了爆炸,不止是我们,连同派来的杀手也一起炸死!”
“你知道是谁做的么?”曲子颜试探性地问。
刘若安摇摇头,“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刺杀这种事,但是这一次绝对是最胆战心惊绝望无助的一次!然而,每一次经历的刺杀,我都搞不清楚是谁干的?按理说,这次的事情明显是冲着父皇去的,想置他于死地的大有人在,领袖人物嘛!可我在汉宫一直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闲人,我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那么招人恨?”
“你听过那句预言吗?”曲子颜温柔如水地看着她。
“什么预言?”
“汉室三女,龙睛凤颈,贵极,天下之主也!”
“没听过!”刘若安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她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这个预言是在暗示说大汉即将会出三个女帝么?”
曲子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是第三女,不是指三个女子!”
许是有些困了,刘若安揉了揉眼睛,“这和我招不招人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曲子颜将目光投向远方,“因为这个预言说的就是你!”
刘若安揉眼睛的手突然停住,曲子颜一句话惊得她瞌睡都醒了一半。不到半秒,她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傻子都知道大汉自古以来都不允许女子议政,立储的制度更是立长不立贤,立嫡不立庶!然而这三项我都占全了:是女子,不是长女,庶出!就凭这些,我怎么可能上位变成女帝?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不管是不是痴人说梦,这句预言都给你带来了杀身之祸,不是吗?”曲子颜神色变得凝重,“这句预言在你这里是笑话,可在某些人心里,那就是根刺啊!”
刘若安霎时笑不出来了,曲子颜言下之意就是,不管这个预言是真是假,反正她一天不死,某些人就一天不能心安。可“某些人”多了去了,天知道这个“某些人”是谁?
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地心烦,随口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说完,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曲子颜,“你我还想的通……刘承彦是什么情况?发高烧还喝得烂醉如泥,再说了,你们两个几时变得那么要好的?这也太奇怪了!”
曲子颜被她问懵了。
毕竟根本没想到她没死,没想到就这样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见到她安然无恙只想再三确认,只想多看几眼让自己肯定这不是梦境不是幻觉,并且听她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构思怎么胡说八道,怎么撒这个谎才合理,怎么撒这个谎才能让刘若安完全相信。
“你在想怎么编故事吗?”见他不发话,刘若安一针见血地说。
“……”
编瞎话这种事情对于曲子颜来说,那真不是一般地有难度!他出生文人世家,从骨子里都透着君子风范,虽然年幼时家庭遭遇变故,使得他不得不用拿笔的手去拿刀拿枪,不得不担负起还家族一个清白的责任,可在他的认知思维模式里,编瞎话,撒谎这一条,几乎是空白。
说瞎话不可以,说实话也不行,他和苏丞身世比较敏感,他不能为了博取刘若安的好感和信任就把苏丞的身世抖出来,这也绝对不是君子所为。于是,他只能把苏丞这些天的状况,心情以及所作所为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若安,只不过,把苏丞的名字,换成了刘承彦。
刘若安听完感动不已,还有什么是比自己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更幸福的事?可是刘承彦的反应未免太过夸张,这倒令她联想起了另一个人。
“对了,苏丞呢?”刘若安问,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在乎她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却连个面也没露!
曲子颜再一次懵了。他真想把心一横,直接告诉刘若安真相算了。犹豫了一下,想起苏丞去刺杀刘承煊被嫁祸的事,便告诉刘若安他现在可能因此在躲避王瞻的通缉。
“刘承煊死了?”刘若安大惊失色,喃喃自语道,“幸亏你提前告诉了我!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他的身体刚好了点,不能再受打击了!”
两人正聊着,一个女弟子匆匆忙忙跑过来,“师姐,可算找着你了!公子彦醒了,一声不响地掐着曹师兄的脖子,要挟他带他去找禹仙娘,现在又在禹仙娘的房间里,缠着禹仙娘开坛作法,说什么要跟师姐你通灵,你快去看看吧!”
刘若安一阵无语,看来他真的是病糊涂了。
两人赶到禹幼言的房间,只见苏丞死乞白赖地抓着禹幼言的衣角央求着,那无助样子,就差跪下了。
一旁的两个弟子试图把苏丞劝走,却根本拉也拉不动他。
曲子颜见状,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苏丞闻声将目光转向二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若安!”他突然兴喜若狂地飞身朝刘若安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嘴里胡言乱语,“你别走!我刚刚又在梦里梦见你了,你现在是在地狱还是哪里?有没有孤魂野鬼欺负你?我求禹大巫帮你教训他们!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都帮你去完成……”
刘若安愣了愣,尴尬地扫视了一眼禹幼言和两个弟子,她们正用像看神经病一样眼神看着苏丞,于是,她轻轻地用手拍拍这个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男子,“那个,你先松一下手,听我说……”
苏丞完全不理会她的话,反而抱得更紧了。
“喂!你勒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刘若安试图掰开他的手臂。
苏丞这才吓得赶紧松开手。
刘若安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咳了两声,没好气地说,“没死都快被你勒死了!”
“什么?”苏丞眉头微皱。
刘若安冲他大喊,“我说我没死!”
“什么?”苏丞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没死啊!”刘若安轻轻地拍拍他的脸,“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苏丞彻底呆住了,脑子顿时里一片空白。难道刚才晕倒前的所见所闻都不是幻觉?他愣了半晌,惊愕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曲子颜求证,曲子颜见他看向自己,只是尴尬地伸手揉了揉鼻子。
苏丞愣愣地看着刘若安,用力地甩了甩头,又用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这才相信不是做梦。他激动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只过了一秒钟,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的出现以及刚才的言行举止,是多么地突兀,他该怎么解释?他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恐怕都说不清楚。
他索性往后一仰,躺在地上装作晕倒。刘若安和曲子颜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一旁的两名弟子也过来帮忙,刘若安向禹幼言表达了歉意,匆匆忙忙地把苏丞送回刚才休息的房间。
苏丞悄悄地掐了掐曲子颜的手心,向他发出求救讯号。
回到房间,曲子颜主动说会照顾苏丞,想要把刘若安和两名弟子都支走。可刘若安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苏丞怕自己绷不住露馅儿,躺在床上装作若无其事地侧过身去,用背对着刘若安。
刘若安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喃喃自语道,“不行,还是好烫,”又转身对曲子颜说,“你照顾他一下,我去打盆水,给他弄个湿毛巾!”
曲子颜连连点头。
刘若安离开后,苏丞“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慌张地抓着曲子颜的手怪叫一声,“怎么办,她居然没死!”
曲子颜哭笑不得地扫了他一眼,“什么叫‘她居然没死?’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苏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只是想找禹幼言通灵……想知道她在梦里跟我说什么,你不知道,梦里面的场景真的好真实……我要是不来找禹幼言,我都无法入眠了,可……谁知道会这样……”他咽了咽口水,“我没有易容,就直接这样以刘承彦的样子‘坦坦荡荡’地来了,简直尴尬得想死啊!我刨个地洞把自己埋了算了吧!——啊啊啊啊!这算什么事啊!”
“我劝过你的!”曲子颜一脸平静地挠挠脸,“你根本不听,我也没办法!”
“冲动是恶魔啊!”苏丞握起拳头砸向自己的脑门,“你该把我打晕的!”
曲子颜依旧面不改色,“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多亏了你的执着和坚持,我们才能误打误撞地跑到这里来,才能知道她还活着!”
“可是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她?”苏丞无比地抓狂。
“那是你的事了!”曲子颜挖苦道,“谁叫你不肯说实话?你这是自讨苦吃!”
他也不是不想说实话,可是,自己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他不想告诉刘若安那么多有的没的!而且,刘若安那么讨厌苏丞,他要是实说自己既是苏丞也是刘承彦,只怕刘若安会觉得他在玩弄她的感情,搞不好分分钟翻脸,连对刘承彦的好感也完全抹煞,那他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没问你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苏丞问。
“当然问啦。”曲子颜漫不经心地答。
苏丞呼吸一窒,“你怎么说的?”
“实说啊!”
“你怎么能实说呢?”苏丞彻底崩溃,“那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曲子颜点头。
苏丞作崩溃加无语状,他想了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问,“可是她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平静?”
“因为我把苏丞的名字换成了刘承彦!”
苏丞愣了愣,绝望地倒在枕头上,不吭声了。
曲子颜鄙夷地瞥了苏丞一眼,讽刺道,“没办法,我母亲教会了我所有的东西,就是没教会我撒谎!”
苏丞正想反驳,却听见刘若安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他连忙闭上眼睛装昏迷。
刘若安把盆放到架子上,拧干毛巾坐到床边给他擦脸。见刘若安对苏丞那么温柔体贴,曲子颜有点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去抢毛巾,又对刘若安说,“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照顾他就行了!”
刘若安笑着白他一眼,“你照顾什么呀?你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