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阿羊活着呢!破翅膀鹰他们就拿阿羊作规矩,给他打大棍子,打到半夜,也死了,拖出去沉塘。
可是阿羊是有娘的,心疼娃儿,连天宝掌柜的都弹压这娘儿们不住。
这娘儿们,装疯卖傻,瞅个空儿逃出去,击鼓鸣冤。
这事儿就闹大了。不但官府来讨伐、民冤也是沸腾。还把青巾军跟心宝联系在了一起,两个都成了烟贩子。
思凌一听,气得仰跌!不但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更气的是这么大的事她还不知道,还要官兵告诉她!
这也不能全怪守仁岭的青巾军将领们。毕竟心宝搅出来的事,他们也不是天眼通,不能整天盯着。
后来官兵决定大举调兵围剿玄狐城,这也是悄悄儿干的。若非这被调遣的小头儿嘴不严——不,还是思凌怪法太叫人难以抗拒了——不然她也不知道。
既然知道了,她心里一紧、手里也一紧,金声大振,那官兵小头儿就晕了过去。思凌看看这具身体,也不确定记忆消除了没有。
辰星献计:“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闹大了。”
思凌想想:“也是!”反正要回去救仁岭了,不能在这里打八鸾山向朝廷讨赏了,索性轰轰烈烈一把!
于是官兵都哭爹喊娘:青巾军打过来了!仁岭援助八鸾山了!啊哟喂!他们跑了!跑了呀——
咦?官兵还没怎么组织起反攻呢,怎么他们就跑了?
哦,官兵醒悟了!这下他们可以向上头报功了:这些强盗是被我们打跑的!看,我们还没有多少伤亡呢!这就是我们战斗力强大的证明。朝廷可以多给我们一些预算了。
而且,这些来援助八鸾山的青巾军,为什么急着逃跑呢?
都是因为玄狐城那边的官兵作战得法,所以他们要回援了——玄狐城那边的官兵是这么报功的。这么一来,两地官兵都有了额外的功劳。皆大欢喜。
至于仁岭那边,发现官兵来攻击,都非常意外,这才知道心宝烟田一事,竟然影响这么大。他们这时候才意识到有必要报告思凌,却又没胆子报了。可是报了又能如何?公主本事再大,还能一下子飞回来不成?
他们正在那里为难,思凌那边的人已经回来了。这一下,仁岭守军胆气壮了!
而官兵那边,也知道了青巾军头儿回仁岭了,那边会吃重。至于八鸾山这边,显然是压力倍轻。就等着杀了叶鸣立功了!
偏偏此时,叶鸣自己做死。他想着也是要在朝廷里栽培一个内应,看上了一个欠了赌债的师爷,想拉拢。那师爷偏还体正直,不愿意干!
叶鸣不但气那个赵师爷,而且还看上了师爷新讨的老婆,叫二春,长得白花花的脸啊、水当当的眼。
怎么着才能把二春搞到手、再让赵师爷肯卖命呢?叶鸣费上了心思。
他旁边有个副手,少白头,叫作小老头,倒是有一肚子的坏水儿,给叶鸣出了个主意,连声称善。
那二春在家里坐着纺纱织布纳鞋底,祸从天上来,忽然听说自家的相公出了差错,说私通什么八鸾山大王,要去处斩了!
二春嘘得脸都黄了,妇道人家,有什么见识?四处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胡乱的使银子,也不计较家里以后怎么过日子了,总之要把当家的先捞出来。
却是这通匪一事,据说证据确凿。朝廷如今正严打土匪呢!赵师爷应该是立刻开刀问斩,都不问秋后了。
正当二春都快急死过去的时候,有个狱卒,诨名宏爷的,倒是古道热肠,特意来宽慰她,问她都走了什么门路?听说之后连声咂嘴道:“那些人,白拿你的钱,一些都帮不上忙的。”
二春悲悲戚戚:“可不是吗?都救宏爷帮忙!”
宏爷捋着胡子道:“都是可怜人。只是,狱里可怜人多了,咱们也帮不过来呀!”边说着,目光光往二春丰满的身体上打量。
二春明白过来了,当时就想把人赶出去!可赶出去之后,当家的不是还得受斩吗?她也想明白了,豁出去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且把她相公给救出来再说。
那宏爷笑道:“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啦,也不能祸害你!只是我有个兄弟,还没娶妻。小娘子若是能给他当个娇妻,倒也不赖。”
二春大吃一惊,暗想:我当家的要出来的。我怎好又给别人当妻子?
宏爷呵呵一笑道:“小娘子莫惊!我那兄弟,也很知分寸。他慕小娘子的风韵,打算跟小娘子就做几天露水夫妻,也是好的。等赵当家回来,小娘子依然如故。我那兄弟只做了几天有妻房的人,就好了。”
二春听了不响。宏爷只管催道:“小娘子心下是怎样的呢?”
二春暗恼“你叫我怎生好应出个字来?”把银牙碎咬,羞愤不过。
忽听一声:“宏大哥差也!羞人答答,你叫小娘子怎生答应呢?”
二春听这人倒也明理,抬头一看,但见来人一声紧靠短打,身材却也英武,眼中神光如电,倒是个人物,只是气势太张扬些。
宏爷介绍道:“这就是我那兄弟!”又道,“兄弟与小娘子絮谈,我就不打扰了。”就退身出去,把门给他们阖上。
二春身不由己,就给来人携到榻上。那来人说了许多仰慕之语,到得紧要处,却是极尽能事。
二春给淘得,至后半夜,不得不软语哀求:“奴家要死过去了。”
来人想点灯赏鉴她一番。二春怕羞,只是不许。
来人道:“若不依我,我可就……”
附耳低语几句,二春羞不可抑、讨饶不迭,只有依那人掌了灯。她闭上眼睛遮羞。来人便掌了灯,上上下下、啥啥啥啥,看至啥啥,又,战将起来。
如此到了天明,二春方眠得一眠,只听门响,宏爷拍门进来,道:“你们好精神!我在外头替你们看门,都受不住咧。”
二春吓得躲到帐子里。那来人倒是大喇喇的,在帐子里盘踞了,自己将衣服捞过来,一边披,一边道:“宏大哥受累。”
宏爷咧嘴笑道:“叶大哥好受用!”二春心里一突,想:这人怎么跟八鸾山大王是一个姓?那来人披了衣服,推二春道:“你男人穿衣服,你也不知帮把手。”
二春只得帮他把衣服穿了。那男人出帐来,问宏爷道:“你几时点卯?”
宏爷道:“自有人替我。左右赵师爷还没开刀。公事也还不重。”
二春听说到自己相公头上,在帐中被里,忍着羞,低声虚气问:“爷爷,我家相公,那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宏爷一听就乐了:“小娘子还记得那牢鬼!我还当小娘子一夜乐得,连自己爹娘都忘了呢。还记得牢里有个男人!”
二春羞忿难当,钻进了被子里。想穿衣服。只是她小衣搭在帐外,一时不便伸臂出去拿的。那宏爷光着眼瞅着帐里模糊影子、和帐口的女衣,笑道:“本来赵师爷是三天之后问斩——”
说到这里卖个关子。二春支着耳朵听着。宏爷咳嗽一声,又道:“只是他跟八鸾山交通的事儿给落实了,怕是立即就可以开斩了。”
二春慌道:“怎么立刻落实了?”急得露出脸来。宏爷盯着帐口那芙蓉面、脸下一截的雪白胸脯、身子裹着的大红被子。
二春忙缩了回去,把帐子放下,听得外头两个男人都放声大笑。宏爷便道:“赵师爷这通匪之事,本是莫须有。无奈他老婆真跟叶大英雄睡了。这便落到实处啦!怕是不死不行。”
二春头发晕:“你说什么?这八鸾山……”
宏爷掀起帐子一角,指着那来人对二春道:“实不相瞒,这位便是八鸾山叶大当家,叶英雄了。怎么你陪了一夜,都不知道吗?”
二春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那叶鸣也无趣,对宏爷道:“你慢慢跟她说吧。”
宏爷大拍胸脯:“全都包在我身上。”把叶鸣送了出去,回头他就进帐子去了。也不管二春是不是还晕着——还晕着他才好办事呢!
把二春又鼓捣醒了,他就跟二春响鼓重锤的强调了一遍:你这就是白布染皂、是新鞋踏泥、说不清摘不明了!回头他会把赵师爷清白的证据递上去,让赵师爷能放出来。赵师爷一定感激涕零,肯替宏爷办事。而二春呢,也得继续跟叶鸣保持联系,得帮着八鸾山、把赵师爷哄住拿捏住!要不然,事情败露,不说朝廷官法,要拿二春骑了驴。就是赵师爷自己知道了都得把二春剁了!
二春无法,哭哭啼啼答应了赵师爷。宏爷这才心满意足的离了二春,回去,照着八鸾山的计划,果然请求长官把赵师爷放出去。
长官先还作难呢:朝廷现在挺重视剿匪这事儿啊!不好放。
宏爷问:“也是,朝廷怎么就这么重视呢?”
长官道:“还不是这些土匪太能闹了!朝廷上为了剿他们,也是花了大血本啦!别的不说、那些死的人命都不说,就是花的银钱,不都满坑满谷的填了去?害得连太子冬天里要去狩个猎避个寒的钱都没了。”
宏爷也知道京里的人,夏天要去住凉些的地方、冬天去暖和的有花开的地方,其实春秋也更要出去玩了,总之就是不肯安生待着。越有钱越是这样,就不能囚在一个地方!更别说皇上太子了。而且本朝又是刀马开的国,崇尚武功。所以人家出去,都要打个猎,以示不忘武德。
宏爷他爱听这些事儿,拜托长官说清楚些:怎么太子就没钱出去了?
长官也是听来的,现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说天冷了,太子又要去冬狩。下头管银库的就说,军事上用的费用太凶了,这里钱不太够了,年底的银钱又还没全部关上来,拜托太子别往太远的地方去了。
太子就有点不太适心。军方也急了:怎么我们的费用就太凶了?我们剿匪,一笔笔费用都是按实际情况来的,还特意帮朝廷省着呢!要说凶,也是你们某些官员中饱私囊了吧!不然朝廷的银子能这么不经花?
官员哪有肯承认的。双方就这么吵起来了。太子知道不能让文武百官就这么吵上。他打圆场道:那就不往远处去了。就京南那儿有座现成的丹精阁,以前王晨去过的,是现成的。稍微修葺修葺,接太子驾不就完了吗?
说是这么说,可事儿就有不巧了:丹精阁起火了!
听说火势还不小,把个丹精阁烧得个八九不离十了?太子一听,心里憋屈啊:不能去游玩了。而且他刚说要去玩,那里就起火,是几个意思?这是天不愿意顺着他、还是有人不愿意顺他的意?
不管哪种情况,事儿都够大的。难怪太子的脸就跟北方的冬天一样,唰的就阴了下来,眼看就要刮雪暴了。
忽然太尉吴恺有本上奏,说那丹精阁可以迎太子驾了。太子又惊又喜,忙问:不是说火烧了吗?怎么还能接驾?
吴恺回道:烧的地方都修葺好了。请太子放心入住。
太子又问:这么短时间,怎么就能修葺好的?花销几何?
这时候吴恺要是献殷勤,说钱不用太子操心,都是他花自己的钱,自掏腰包给太子上孝心的。那太子一开始可能觉得暖暖的,完了一想:哎玛不对啊!我钱不够使、时间还紧、住不上的地方,你就钱也不在乎、时间也不是个事儿。和着你钱比我多、能耐也比我大是吧?那这国是你掌还是我掌?
以前就是有些官员犯了这错误,结果掏了钱给上头尽孝心、还被上面给惦记上了。完了被上头掏了窝,死了也是白死。
这太尉吴恺才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但见他单膝跪地,朗声启奏道:“回太子,那丹精阁烧得并不厉害,故此臣请了一些好工匠,他们说能办。臣这几日睡在工地督促他们好生修缮着,果然也就成了。费用也不大。”
说着把帐单呈上,果然没多少费用,也就是中等人家起个宅院、顺便办个红白喜事的价钱。对皇家来说,真是个小数目了。
太子看了那单子,喜道:“我听说怎么都烧得差不多了,不好修呢?”
他脸嫩,把“没钱修”硬换成了“不好修”。吴恺神色不变,一脸忠贞老实道:“回督国殿下,丹精阁山大,那火起得猛,乍看似乎烧得凶。实际再踏看,真正建筑烧掉的还在少数,故请有经验的工匠踏看了,定了个修缮的方案,办下来,托督国殿下洪福,果然修成了。”
太子朗声大笑,着百官都来学习他。之后果然就幸了丹精阁,看门楼高耸、群芳吐艳,宛然比从前更鲜艳些。
太子正称赞,吴恺就跪下了,口称死罪。
太子愕道:“你有何罪?起来说话!”
吴恺起来,道:“因着赶工期,微臣有些材料,只好用了非常规的,恐怕有损督国殿下龙威,故先请死罪。”
太子道:“什么材料?怎么非常?”
吴恺道:“请太子看这花。”太子看身旁的水仙,玉台金盏、清香吐露,随口道:“这花不错啊。”吴恺便叩谢道:“谢殿下金口称许。阁中花木原毁得厉害,这水仙是寻到能养花的人家,拣了精品来,幸不辱命。只是那些梅花,一时就移不到这许多了……”
太子看远处梅林,枝头缀玉点芳,隐隐幽香袭人,赞道:“这样的梅还不好?”
吴恺跪地,只是叩头,道:“请殿下移步,亲眼看看便知。”
“也是,眼见为实。”太子道,就走了过去。百僚紧紧的跟着。
过去之后,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走得近了,渐渐看出来了:这些花竟然全都是做出来的!材料大约是木石泥纸、绢帛绫罗一类?不知怎能这样巧的!
太子大笑,叫吴恺起来,厚赞了一番,说他这做得,巧夺天工,比真花还娇艳热闹!何况用费又省,当大是嘉奖才对。又问还有什么是假做的?吴恺道,若是真材料做着赶不上的,就都假做了。太子仍然夸奖。
旁边有人则想着:虽然这里做出假花来,比真移梅林或许省一些,然而梅树移完之后是一直都在的,这假花能经几次冬雪压、几次春雨打?
如今不过是让太子看几天的热闹,就花了这许多。以后风吹雨打,归乎泥土。这样算起来,倒比正经修缮还泼费了。
只是这帐目只能在心里过,当着太子的面不好说。太子正在心头上哪!泼不得冷水。人只得盘算着:等太子新鲜劲头过了,再说!
吴恺还请了几个民间的戏班子给太子唱戏。说是请太子接接地气、与民同乐。太子果然乐得很。一时半会儿这新鲜劲还过不了。
吴恺又自愿请求太子恩准,着他睡在太子隔壁陪侍太子。他委婉的向太子表示:这新阁,是他看着修起来的,照理说很安全。但想想旧阁到底是怎么着火的呢?他总是不放心。
太子也明白了:吴恺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护他安全啊!如果丹精阁再出点什么事、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吴恺拿性命护驾,与太子共进退呢!
“忠臣啊!”太子感慨,就准了吴恺的奏。
吴恺成了近侍,与太子同起同止。人家要打小报告,就更打不进去了。
但是太子总不能一直呆在丹精阁吧?总要回宫吧?回了宫,吴恺还能真自宫了跟进去?他要真能做到这一步,人倒是要道一声佩服了!
故此吴恺只管在太子面前大大的邀宠,人家暗地里瞅着他等着。一时咤毅将军也来了。是太子恩典,念在他功高、又成了个半废人,邀他也来新丹精阁消遣消遣。其他官员见是沐咤毅来了,知道老爷子辈份高、功劳大,都盼着他能在太子面前参吴恺一本。
这咤毅将军倒是过来了几天没动静,真跟来疗养似的。平常就卧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一天偶尔让下人抬了他在外头兜兜转转、透透风。
这一****从门口过,就听一声招呼。原来是吴恺。
这“偶遇”来得倒巧,指不齐吴恺候了多久呢!指不齐他打的什么小九九。
咤毅将军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淡淡应个招呼。
那吴恺上来热烈寒暄。咤毅将军含糊答道:“太尉主修的这里?看朝廷发邸报了。太尉辛苦了。”
吴恺道:“哪里哪里?”就笑问:“咤毅将军,您老看这门牌楼,跟旧的比来如何?可有差池?”
咤毅将军推托不懂建筑、且也老眼昏花。他问旁边的御史:“御史来过这里,看着怎么样?”御史果然再仔细看了一遍,还拿手去摸了摸:“我怎么觉得是一模一样的。”说着也佩服。
吴恺含笑,又问了一句:“当真是一模一样么?”
御史道:“还真是的。你是怎么造的?”
吴恺大笑道:“御史慧鉴,如果真是用砖石来造,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造的跟原来一模一样?”御史惊道:“不是砖石?那你是怎么造的?难道是神仙一口气吹的、又或拿纸糊的不成?”
吴恺背着手道:“还真是纸扎的。御史看着怎样?”
御史哪敢相信,拿手在那楼壁上捏捏拍拍。这番存了定见去看,才觉得果然有点不像砖瓦了。他惊道:“这难道真是纸的?”
吴恺大笑道:“我诳你做什么!”咤毅将军老僧入定,一声不吭、一指不动,好比死了一般。御史先想着:他果然没理由诳我。复又想:咦!那他告诉我做什么呢?这秘密双手奉出,非奸即盗!
宦途凶险,御史额上微有冷汗沁出,恨不能也变成一个瘫痪患者。
他勉强对吴恺应付道:“哦?这是哪里来的巧匠。”
吴恺笑道:“扎纸工匠本事好,自然妙夺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