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办贪官不是游山玩水,萧府很是重视。这种事情,办好了大功一件,办不好连小命都可能丢掉。他们此去,勇谋要有,更谨小慎微,不得有任何大意。
因为萧府保密工作做得好,除了萧繁嫡亲父母和几个近臣,并无人知道他出远门。朝堂也只是对外宣称太子和几位皇子去皇陵为先太后祭祀,萧繁作为伴读也一同前往。先太后已仙逝三年,每年到了先太后祭辰,皇子们都去闭关守陵一个月,萧繁都跟随,今年三年守孝期满,他不可能落下。因此这种说辞,并没有人怀疑。
天不亮,萧繁就来到明月这里,明月也已经打点好,恭候他的到来。
为了不惹人耳目,他只带了管家一个人。管家是来带走光磊的。
“我已经嘱咐过府中上下,不得对光磊有任何怠慢,否则我回来必会重罚他们。你就放心让光磊去我府中住下。”萧繁见明月放心不下光磊,安慰她说。
光磊急忙说:“我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是我担心姐姐。路途遥远险阻,她一个人带着凝苒,万一遇到什么事,连个帮手都没有。”
明月示意他不要说下去,说道:“昨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安心去读书,姐姐不会有事的。”
萧繁也说:“有我在,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在府中只需保密不要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出去就行了。”
见他这么不信任自己,光磊朝他翻了翻白眼,说:“原来你让我去萧府是软禁我,怕我泄密。”
“休的胡说。”明月戳了戳他的脑门说。
萧繁只当他是小孩子说的怄气话,并不在意,而是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快快出发吧。我知道你们姐弟情深,这次分别也是暂时的。”
申妈已经带着兰花、珠儿将明月的行李搬到马车上。他们一行人来到外面,门口停了三辆简单的小型马车,在灰蒙蒙的大道上并不显眼。光磊随管家上了最后面一辆,明月带女儿与申妈、珠儿、兰花一起上了中间的马车,萧繁孤身上了最前面的马车。三辆马车在路上静悄悄地行驶,和平日里赶路路过的车辆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起得太早,作夜又闹了一阵,凝苒还在呼呼大睡。她还不知道娘亲又一次带着她踏上了旅途。
“夫人,”申妈开口说道:“我们这个时辰出发,天刚亮就能到达城外。老爷安排的随从和物资都在那里侯着,我们去哪儿用过早饭就换一辆马车前行。到时候,就换成你和公子同乘一辆车了。”
如果换成平时,知道和喜欢的人这么近距离地相处,她免不得又要脸红耳热一阵了,不过有了昨天的事情,她没有任何表示,平静地问:“到扬州还早呢,我们不用这么快就扮作夫妻吧。”
申妈说:“毕竟你们平时不熟悉,公子的很多习性你都不知道,这外人一看就是假的。你趁着路上的这段时间和公子相处相处,至少能在外人面前做到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假象来。”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萧繁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多看几眼还能赏心悦目。
马车在平坦的马路上跑得畅快,两驻香的功夫,他们已经驶离京城三十里。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明月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发现车停到了一处院子里。往远处看,还能看到起伏翠绿的山。
说是城外,应该远离都城了,而且还是个偏僻空旷罕无人迹的地方。
明月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她处在一个房舍很多的大院子里,院子空落,连棵树都没有,到处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
“夫人,别愣着了,快快进屋吧。”申妈说,看来她对这里很熟悉。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凝苒也支愣起耳朵左看右看。
明月随她们走向正中间的房屋,刚到门口,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萧繁。
“我的马车倒是轻快,把你们甩出那么远。”他笑着说。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内摆设倒是很简单,只有一张大桌子和一些椅子,桌椅都没有上色,白森森的木头已经变得发暗,边缘都磨得圆滑了,看来已经有些年份。
桌子上还摆着饭菜,热气腾腾的,刚摆上不久。
“饿了吧,大家快坐下吃。”萧繁说。
兰花和珠儿觉着和主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合适,迟疑着不上前。申妈先坐下了,说道:“时间紧急,大家别愣着了,吃过饭还有安排。”
明月也坐下来,兰花珠儿这才入座。饭菜很是可口,他们很快打破冷寂,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明月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猜想这儿还有别人。看萧繁那么淡然自若,一定是他的人了。
他们用过饭,隔壁的人果然鱼贯走了进来。他们都衣着朴素,还有几个丫鬟婆子。
一个年长些的婆子走到明月面前,说:“夫人已经用过饭,我带您去别的房间梳洗打扮吧。”
申妈见她迟疑,说道:“公子富甲一方,他的夫人不能就这么寒酸吧。”
明月的穿着,确实寒酸了些。
明月顺从地跟随她们来到别的房间。屋内摆设一样的简单,连像样的梳妆台都没有,一个镜子就那么随意地摆在桌子上,桌子上还凌乱地放了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
旁边的床上还散落着几件衣服,明月迅速扫了一眼,衣服的成色还不错,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是该换身像样的衣服了。
已有丫鬟端了水进来,珠儿拿起水里的棉布轻轻为明月拭了面,别的几个丫鬟就开始忙活了。为她匀面的匀面,涂脂抹粉、梳头插环、更换外衣。
人影交错间,明月并未看到镜中的自己,没有女子不喜爱珠宝首饰脂粉,她却对梳妆打扮的自己并无任何兴趣,甚至懒得从镜子的缝隙中搜寻一下自己的面容。
恍惚间,她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诗。
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她心中没有任何欢喜,相反,有种淡淡的不安。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偶,她们表面上悉心为自己打扮,心里不知怎么鄙视、嘲笑她呢。
鄙视她不过是萧公子利用的一枚棋子,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分不清戏里戏外。
明月突然觉得她演不成萧繁的妻子了,在这一双双审视、揣测的目光下,她做不到和萧繁坦然相处。
“好了,打扮好了,请夫人过目。”申妈的话打断了明月的思绪。
明月却转回身,淡淡地说:“不看了,我信得过各位妈妈的手艺。时候不早,我们起身吧。”
这回轮到几个下人吃惊了,她们以为明月卸下寒酸的装扮,猛然换上这华丽的衣服和首饰,必会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沾沾自喜,没想到她竟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身华服,明月穿在身上如芒在背,天气虽然算不上炎热,也不再凉爽,何况还穿这里外三层的衣服,就差没汗流浃背了。她想早知道这样浑身不自在她就不接这个任务了,或者把光磊带在身边,有个自己的人,心里也踏实些。
她走出门去,萧繁早侯在门外,见到明月的一刹那,呆立住了。
他平时见到的明月,都是素面朝天,宛如出水芙蓉般美丽天成。可是略施粉黛的她,竟然也如此的面如桃花,他一时惊为天人。
他的惊喜,在明月看来只能会提升申妈她们对她的防备。
萧繁看出了明月的冷漠,并没有说什么,带领明月上了马车。
这次是明月和萧繁同乘一辆马车,本来萧繁安排凝苒由申妈照顾,明月不同意,坚决把凝苒带在身边。
她不信宫里和权贵人家对待孩子的那一套方式,孩子由奶妈带,她的女儿,必须在她的身边,别人照顾得再周到,也不如娘亲的怀抱温暖。明月坚信一句话,奶妈丫鬟一大群,不如娘亲一个人。
萧繁见她不愿别人带凝苒,只好顺从她去了,又让申妈与他们坐一个马车上,方便照看凝苒。
明月总算松了一口气,有申妈在,他们就不会背地里揣测她借故勾引他们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