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去的东海,人烟稀少,只有几个盐场和镇守边关的将士。
盐运司副史赵隐悌,就驻外东海岸钱塘江边,相比较东海盐海的冷清,这里则要繁华许多,这里人们靠打鱼为生,相对比较富裕。赵隐悌本是建安人氏,因在战降东海郡时立过战功,大晋国成立后,被封为郡守,后来屡经升迁,官至从五品。
他与东海镇守将军胡启谷曾在同一军营服役,是生死之交,关系甚为亲密。他在官场如鱼得水,虽官品不高,在地方也算是贵胄,又有胡将军在背后撑腰,在东海竟也威霸一方,无人敢压制他。
他骄恶淫逸,私纳官银,中饱私囊,排除异己,已经惹来百姓公愤。有人冒着被他打击报复的危险,向朝廷揭发他的罪行。大国未稳,正需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岂能容他称霸欺压,皇帝大怒,下旨派人调查他罪行,如果属实,立即押解回朝,如果他负隅顽抗,即可就地正法。
可是赵隐悌阴险狡猾,伪造文书销毁证据,面子功夫做的漂亮,派来的官员,将他的办公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只好灰溜溜地回长安,被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样一来,赵隐悌行事更加小心谨慎,将自己过往贪赃枉法的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几个人证也被他悄声无息地解决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连个地方的五品官员都查办不了,当地百姓被赵隐悌欺压,却无路申冤,指望朝廷无门,心里痛恨,就编出几段歌谣,嘲笑朝中无人、皇帝无能。
歌谣传到都城,龙颜大怒。可是前几个官员都无功而返,朝堂上无人敢接手这烫手山芋,就在皇帝一筹莫展之时,从三品副官,都转盐运使司运使萧勇上奏,请求犬子去东海查办赵隐悌的案子。
比奏折一出,引起朝堂的轩然大波。赵隐悌是他名下的盐官,本就引起很多猜测,这屡次将他拿不下,已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萧勇赵隐悌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赵隐悌贪赃枉法,银子其实都流进了萧勇的口袋里。几拨官员都将赵隐悌拿办不下,背后是萧勇在使猫腻。
萧繁虽深得皇帝喜爱,萧勇则是深居简出、谨言慎行,与朝中官员鲜少往来,就怕落人口舌。他原来官至四品,能被皇上钦点为三品,还是因为萧繁在朝堂表现突出,皇帝为嘉奖他而破格提拔的他父亲。从来都是虎父无犬子,而软儒讷朽的萧勇,则是父凭子荣,他有一个这样的好儿子,不知让人几多妒忌。
赵隐悌事一出,他一直不做表态、明哲保身,现在突然上奏让犬子查案,大概是受人指点按捺不住,大有撇清之意。
朝堂一时人心惶惶,他儿子尚且年轻,倘若此次顺利查案,萧勇恐怕要升至正三品甚至两品了,这让他比他官职高的官员更是不忿。
皇帝诏萧繁去御书房面圣,他本就深讨皇帝欢心,经过他一番说辞,皇帝被他说的心服口服,立即下旨让他去查案。
也有人对他嗤之以鼻,很多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官员都为能将赵隐悌绳之以法,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折腾出来什么风浪?
但更多人则对他信心满满,初生牛犊不怕虎,萧繁又少年多才、见多识广、亦文亦武、聪敏果断,他的才能众人皆见,这棘手的案子,说不定他就能拿下。
那些儿子不成器的,更是恨铁不成钢,只怪自己怎么没生出萧繁这样优秀的儿子,像萧勇这样,自己不努力,让儿子去建功立业为自己加官进爵。
萧繁日夜兼程,总算在短短几日就到了杭州,从杭州去东海则简单多了,无需乘坐马车,乘船沿洞庭湖东下即可。
现在正值酷暑,高原积雪融化,万汇支流入海,他们乘船顺流而下,不日就会到达。
明月却未见下人打点行装,问萧繁,萧繁只是含笑着说:“不急,杭州天气凉爽我们住上几天避避暑再去观看洞庭湖沿途风光。”
原来火急火燎往这赶的是他,现在反而不急不躁悠然自得的也是他,我们不是来欣赏江南风光的,是来查案的好吧。
萧繁慢斯条理地抿了一口茶,说:“这江南的茶叶,味道虽不及北方的浓厚些,但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这就好比江南的女子,温婉秀丽,美貌但不张扬。小六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茶叶?”
小六子福了福身,说道:“回少爷,这是碧螺春,从浙江一带采来的,味道以清淡著称。”
“咦,我在都城也没少喝碧螺春,怎么就没有这个味道呢?”萧繁奇怪地说。
“回少爷,在都城您课业繁重,又要随皇子们伴读,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们虽然只是皇子,也半点马虎不得,您劳心劳力,哪有心思去品这茶叶的味道。在这里就不同了,您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边,在自个家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咱谁的心思都不用揣摩,天高皇帝远,过几天自己的逍遥日子。”
萧繁“啪嗒”将手里的扇子合上了,明月知道他要骂小六子口无遮拦了。
“小六子,你说的太对了,知我者小六子也,来呀,赏。”
萧繁竟然如此赞赏小六子。
小六子脸涨得一直红到脖子边,说道:“少爷,您这一天都赏了我八回了,算上别人的,总共也赏了五六十回了,您再赏下去,我们都不好意思接了。您就在这里和夫人品茶、聊天,我不在这碍眼碍事了,小的告退。”
说完,小六子看萧繁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赶忙退出去了。
萧繁笑着对明月说:“你看看,还有不愿拿赏银的呢。”
明月没心思和他扯笑,问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你不会忘了吧。”
她以为到了杭州第二天就要动身的,这都三日了,萧繁除了每日喝茶赏花,就是带她出去听戏喝茶、到处闲逛,一点要去的意思都没有。
“这破案子是男人的事,你呀,就负责吃喝玩乐,杭州人美景美,谁来了都不想走,你倒好,天天催着离开。”
看萧繁这架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明月疑惑了,皇帝让尽快查案,他倒是不慌不忙,难道真由外界传的那样,他们萧府与赵隐悌,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