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被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她起,看女儿还在酣睡,浣溪和夕颜已经不知去向。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天已经大亮,太阳都升起来了,路上尽是蹒跚赶路的行人。
走下马车,就看见光磊在路边烧火,看见她,惊喜地说:“姐姐,他醒了,都能说话了。”
明月急忙去看那个人,他果然气色好了很多,正在吃一碗粥,看见明月,就挣扎着要下跪。
“不必了,你养病要紧。”明月拦住他。
“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他感激地说。
他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声音沙哑,语气微弱。昨他还奄奄一息,今能恢复成这样已是奇迹。
“我叫尉迟云深,是北疆人,本在云南服役。”他自我介绍说。
“云南离这里好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程良问。
他面露凄楚:“三个月前,我收到家书,母亲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我给将军告假,可是将军以战事吃紧为由不,我念母心切,就做了逃兵,可是我夜兼程赶路,等到达家乡时,母亲已经病故。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我做了逃兵,回营地也是死,正好家乡被匈奴抢占,我就随乡亲们一起南下逃命,这疟疾,是很早就染上了,我想反正横竖都是死,就躺在这里等死吧,没想到我三生有幸,遇到了你们,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明月感叹,生在乱世,真的是人命如草芥,那些当权者,为了自己的仕途利息争个你死我活,却无人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你在军队的时候,是做什么的?”明月见他言谈有条理,对人谦恭,眼睛炯炯有神,虽说受疾病折磨了这么久,昨刚服了药,今元气就恢复不少,他这个人,应该是武功内力都很深厚。
尉迟云深苦笑说:“我能做什么,就是随军队打仗,将军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明月忍不住为他感到可惜,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竟然没人发掘,还硬生生把他bi)成了逃兵。也难怪这个社会,是世袭制,一人得道,世代做官,老百姓想出头,难。那些做将军的,也是某个朝臣的儿子,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军师和将军,也不用上阵杀敌,就等着别人打了胜仗把功劳安在自己头上,回朝宣功领赏升官进爵。
这样下去,朝廷岂能不**,国家怎能不灭亡,怪不得古代改朝换代那么频繁。呃,想的有些远了,还是顾一顾眼下吧。
明月没发现高川的影子,就问:“高川大哥去哪了?”
汪桐正打了一桶水过来,听见明月问话,就说:“高川大哥一早就去山上采药了,二询哥正好要打马草,也一块去了。”
明月这才发现,刘二询也不在。
“你们都吃过了?”明月又问。
汪桐点头:“我们都吃了,就差姐姐和凝苒了。”
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明月还真有些惭愧。
她看见光磊猛然扔下手里的活计,朝马车跑过去,知道是凝苒睡醒了,在车里喊人呢。
“我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饭食,等吃过饭,我们就赶路吧。”
大人怎么都能凑和,明月就是怕苦了凝苒。在外面总比不得家里,明月担心女儿适应不了这粗陋的饭食。
可凝苒不管吃什么,都啪嗒吃的很香,从不挑食,这不一碗粥很快就喝个精光,让明月很是欣慰。
能吃苦,将来就能适应这个社会,她没有能力给女儿一世荣华无忧,只能培养她吃苦耐劳的品。
高川回来,背了满满一筐草药,明月检查了一下,都是昨她教给高川的,他竟然全部记住了。
程良熬了药,喂尉迟云深喝了,他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了一些,只是病的太久,体力不支,又歪倒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尉迟云深,明月犯了难,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虽说他已命无庾,但离完全康复还有几,他们若抛下他走了,他岂不恢复的更慢,万一病反复就更糟糕。
汪桐看出了她的为难,说:“要不你们先赶路,我留下照顾他一天,我们再给他留些干粮,等他能自己起来熬药了,我就去追赶你们。你们留匹快马,我轻装上阵,一定能追上你们的。”
“也行,”高川说:“我这就去山上采足三天的中药,他体这么壮实,三天恢复康健没问题。”
“不必了。”尉迟云深忽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久经沙场的人,子骨哪有这么贵,你们看看我,哪还有病歪歪的样子。”他伸展胳膊道。
确实,小憩了一阵,他的精神气更加足了。
大家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明月见他可能照顾自己,就爽快地答应不留汪桐了。
高川说:“我这就去山上为尉迟兄挖些草药,只是这漫山遍野都被我寻遍了,所剩的草药也不多,想挖个三天的量还真不容易。”说完他就嘀咕着拿来背篓。
“高兄弟请留步。”尉迟云深叫住他:“你们帮我已经够多的了,我怎能再劳烦你为我挖药,你们赶路要紧,只是不知道你们一大家子是要去何方,别人都是往都城走,你们怎么朝相反的方向走呢?”
明月只是告诉了他他们要去的地方,并未说他们离开都城的原因。
尉迟云深略一思索,说:“那里我比你们熟,反正我是个亡命天涯的人,不如你给我个报恩的机会,让我给你们带路吧,再说你们弱的弱小的小,就高兄带着两个小兄弟,万一遇到恶人,怎么保护好女人和孩子,我好歹会一功夫,做个保镖还是可以的。”
明月看他生的浓眉大眼,脸廓棱角分明,说话质朴,眼神清澈,是个实在的人,他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说是报恩一路护送他们,其实是想让她收留他吧。
明月还未发话,又听见尉迟云深说:“你们放心,我虽是逃兵,云南离这里有几千里,他们是不会抓到这儿来的。这一路都是流民,不太平,我跟随你们,只是为报恩,把你们安全送达后,我就离开,绝不会连累你们。”
他这么一说,明月反而有些惭愧,她更加觉得他这人值得信赖。
“你真的非要报恩?”明月问。
尉迟云深笃定地点头:“知恩不报枉君子,这是娘教我的。”
“好吧,你既然诚心想报答我,不如你就这么做。”明月蹲在他旁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尉迟云深听罢,抱拳说:“恩人请放心,这件事,我绝对全力以赴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