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东西一百两,哪个傻子会要?
顾少音闭上眼,觉得玩儿大了,这么多钱她可怎么还萧玉!
这边正后悔呢,那边欧阳捷浑厚声音,喊了声:“一百零一两。”
顾少音猛地睁开眼,正见萧玉放在膝上的手又要抬起。
“别!”
她扑过去,双手死死地按住萧玉的手。咬着后槽牙说道:“别拍了,我不想要这玩意儿!”
萧玉皱眉,嘴唇微启。
顾少音又道:“我真不想要,这东西不能做颜料。”
萧玉挑眉,所以她是在哄抬物价?
嘴角抽动,他没说一句话。
傅玄明门下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嚣张,是该教训教训了。
“还有没有人?三…二…”
掌柜故意拖长倒数,贪婪地看向顾少音,顾少音哂笑摇手,小锤子才落了下来。
“恭喜欧阳公子!”
董重和李敬纷纷恭喜,好像已经赢了终试。
顾少音掸掸衣摆,昂着头走上前。她憋了三刻就为了这时候讽上两句,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她的能耐。
刚迈出半步,胳膊却被扥住。
萧玉站起身,微抬下巴道:“还没付钱。”
嚯!看不出你小子浓眉大眼的也一肚子坏水。
志趣相投,不错不错!
只要萧玉站自己这边,跟着他走绝没有错。
顾少音跟在他身后,下楼比乌龟还慢。
咚咚。
脚步声接近。
顾少音和萧玉正走到楼梯口。
萧玉忽而转身,两人宽的楼梯口正对店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美石配美人,欧阳公子是要买回去送给傅二小姐的吧。”
欧阳捷转过墙角,笑容还挂在脸上,整个人僵住。
萧玉的身后是刚刚退回押金的几位买家,还有围观的百姓,乌泱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旁观,是与不是,答案定会传到岳丈耳朵里。
他定了定心神,揣度傅玄明一向以大局为重,定不会怪他不挂念妻子。
握拳道:“月卿不喜欢水晶,这东西我拿回去磨成颜料,明日科考用。”
倒是坦荡,萧玉点头。
顾少音趁机插话,状似惊讶道:“哇!那你也太有钱了!一百多两就为了买个颜料。”
竟然学会演戏了,也不傻嘛!
欧阳捷至今没有功名,本家只是小小郎中,根本没钱。他用的当然是太师府的例银。
人群中小声议论。
“还不是傅太师有钱。”
“人家说嫁得好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娶得好也是呀。”
“什么娶?那能叫娶吗?那是入赘。”
连布衣百姓都能捂嘴偷笑他,欧阳捷隐隐发怒,额头冒青筋。
他不敢说话,还记得岳父警告他不要妄自招惹太傅党。
欧阳捷忍得住,有些人心急冲动却是显在脸上。
董重捧着水晶盒,脚步极快冲下来。萧玉晾他不敢对自己如何,侧身给他让了道,让他表演。
他果然不负期望,捧着绿晶石,故意端到人群前炫一圈,眼尾吊起,斜视顾少音。
“不够钱买也不用酸。”
萧玉下巴扬着,目光从浓密的睫毛下偷跑到顾少音脸上。
顾少音耸肩,对于贬损毫不在意。
萧玉暗中戳她手臂,提醒她装得像点。
“这倒是。”他皱眉点头,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是我的错,帮不上朋友。”
帮不上忙,不就是银子不够。
欧阳捷慌张失措。太傅与太师同为国辅,例银相同,萧玉说他没有岳丈有钱,不就是暗指贪赃纳贿?
“太傅大人折煞小民。”欧阳捷额头滴汗。
“小民平日纸墨备得足,今日通家财产都使上也不过买个颜料,只为搏一搏明日终试。”
他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急于求成、铺张浪费都好过对傅玄明议论。
萧玉眯眼,与欧阳捷对视。他在低处,欧阳低着头,说不出这场辩白谁赢了。
“那欧阳公子可是压错宝了……”
一时没注意,顾少音竟跑出来说话,可太藏不住事情了!
萧玉伸手捂她的嘴,遭到激烈抵抗。
顾少音哪里愿意,原以为萧玉要为她出气,可说了一堆车轱辘话也不说重点,可急坏了她。
她扭了两下,没甩掉萧玉倒是把肩上松垮的背囊挣掉了。
咕噜噜滚出一粒指节大小的碎银子和两颗绿晶石。那绿晶石还偏偏滚到董重脚边,被他捡起。
董重左手一个大的,放在水晶盒里跟供宝似的;右手两颗小的,还沾着泥。
只见他眉毛扭成麻花,不甘心地对着阳光看顾少音那两块石头,耷拉的嘴角忽而扬起。
大声喊道:“欧阳,没咱的成色好。”
顾少音还要说话,这回萧玉不给她好脸色了,板着脸瞪她,握着她的手也使了劲儿。吓得她身子发抖,不敢再动。
萧玉转身,神色恹恹,不怒不喜,伸手朝董重讨回那两块晶石。
“那是当然,毕竟是顾少音从土里挖出来的,比不得一百两买的金贵。”
董重还高兴呢,走回欧阳捷跟前,才发现他的欧阳兄脸胀成了猪肝色。
“欧阳,你怎么了?他们自己都承认不如咱的绿晶石了。”
欧阳捷并不搭话,捏紧了拳头急匆匆往前走。
李敬见萧玉和顾少音走了,百姓捂着嘴也纷纷散了,才怒骂董重:“蠢!蠢钝如猪!”
回太师府路上,董重还抱着水晶盒,李敬越想越气。
“我们花了一百两买的是他顾少音不花一分钱就得到的东西,今日我们几个要蠢名远扬了!”
“何止?”欧阳捷说话还喘着气,眼睛里布上血丝。
“顾少音手头有绿晶石还要花一百两买个新的?做颜料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再者说了,她顾少音有这么多银子吗?”
连番质问砸在董重头上,他摸摸脑袋,没底气地找补:“那……兴许是看上成色更好?银子的问题不是有萧太傅呢么。”
欧阳捷在原地站定,深吐一口气,实在没忍住,戳着董重的脑袋,用了十成力气。
“你也知道他是太傅,以后做事讲话收敛一点!”
隔了半条街,顾少音也在被萧玉戳脑袋。萧玉脾气好,只轻轻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刚刚我不拉着你你就要说出来了。”
萧玉付钱,顾少音小尾巴一样跟在后头收东西,不服气嘟囔道:“说出来怎么了?”
狼毫笔的笔杆敲在她的脑门,萧玉把笔扔进布囊,好心教她。
“做人要有耐心。你若说了,他们就不会用那块晶石。打他们现在回去做颜料,明早粉料晾干,必然来不及试色。”
“那画图样……”顾少音大呼,被萧玉瞥了一眼才捂着嘴降低音量,“那画图时候再发现岂不是晚了?”
“你原来这样坏呀!”圆溜溜的眼睛溢出笑意。
东榆林街挤满了人,顾少音紧盯着萧玉,生怕跟丢了。没注意,被一个小孩撞到。
背囊又散了一地。
“对不起。”
小孩肉乎乎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糖葫芦渣还粘在嘴角的痣上。
“没事没事,玩儿去吧!”
顾少音低头收拾东西,一双细腻的骨节分明的手闯入视线。她抬头,只看见乳白色发带绑着的发髻,看不见脸。
“是该给你换个背筒了。”萧玉又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