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轮氏城后,赵瀚所部并没有急于南下南阳,而是驻守城池等待徐徐前来的汉军主力部队。
此时颍川郡内的黄巾军基本已经肃清,残余的黄巾部众逃入了临近的汝南和陈国境内,于原来留守的黄巾军会合,趁着汉军空虚攻下来几座城池,勉强维持着残余局势。
在颍川黄巾覆灭之后,摆在汉军面前便有两条道路可选,一是南下进入南阳郡和本地的郡兵联手剿灭南阳黄巾,光复南都宛城;二则是西进汝南继续追击黄巾军的残余部众,借着大胜之势趁胜追击,将豫州其他郡国的黄巾军残部彻底荡平,以免黄巾军在豫州死灰复燃。
后者得到了皇甫嵩和朱儁共同认可,认为应该一蹴而就,积极扩大战果。同时豫州刺史王允等一众本地官员也是极力支持,希望借助长社之战将豫州内的贼情平定,但很快从洛阳加急发来的诏书就让众人的计划落空。
在诏书上,天子先是大大奖赏了有功的三军将士。推为首功的朱儁被拜为镇贼中郎将,持节,位列左、右、南、北四中郎将之上,同时从都亭侯进封为西乡侯,加食邑三千户到五千户;作为次功的皇甫嵩同样被拜为都乡侯,食邑四千户。
至二位主将之下,人人皆有封赏,各营校尉也爵升一级,大多面带喜色。
而赵瀚此次更是大为出彩,颍水一战果断骑兵冲击助朱儁所部突围,长社一战率敢死之士放火烧营战功居伟,毫无疑问的以头功位列众将之首,被天子赏赐黄金五十斤,拜为射声校尉。从一个杂牌校尉变为成正了八景的二千石官员,正式步入了汉军的高级军官行列。
天恩重赏之下,却也伴随着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命令,令朱儁皇甫嵩所部的汉军主力立刻掉头南下,进入南阳收复南都、平定黄巾叛军,严惩胆敢焚毁劫掠皇陵的逆贼。
中军大帐中,并排在最前跪下听旨的朱儁和皇甫嵩面面相觑,面上皆露出了难为之色。
那宣旨的正是一名朝中的宦官,面白肥硕,满脸的骄狂之意,正是张让左臂右臂——同为十常侍之一的中常侍高望。他见朱儁和皇甫嵩只在跪在那大眼瞪小眼,毫无上前接旨的意思,不由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二位将军这是何意,难不成想要违抗陛下的旨意不成?”
朱儁站起了身子借过了诏令,闻言不禁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怒火,声音尽可能和缓的拱手道;“这位大人,如今军情紧急,我们所部大部已经进入了汝南和陈国境内追击残余的黄巾军,眼看就要大获全胜,此时若是突然撤军恐会前功尽弃,”
“还请大人能回去替我等禀告陛下,奏请先平定汝南和陈国二郡,再行那南下平乱之事。”
朱儁平素冷面惯了,如今难得低声下气的软言相求,自认为已经是给够了这高望的面子。却不料那高望只是脸色一变,板起脸来冷冷说道;“朱将军好大的胆子,攻下颍川收服南都的战略本就是陛下亲自下令的。陛下在宫中每当想到祖宗陵墓被贼人说占就苦痛流涕,食不得咽夜不能寐。身为臣子的你非但不思为君分忧,反而阳奉阴违,种种借口百般抵触,你这可是抗命不尊,某非想激怒天颜,惹来龙颜大怒!”
朱儁本就性情孤傲,素来看不起的就是这些阉人,否则也不会在朝中被打压这么多年。如今他低声下气下竟然还受如此奚落,顿时勃然大怒,剑眉一竖手已经按住了剑柄,就欲发作。
却忽然觉得手腕被紧紧握住,回头望去只见皇甫嵩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强忍下怒火。又听皇甫嵩朝着高望客气的拱手道;“劳烦大人不辞千里的赶来,现在想必是累坏了,还请先去洗漱一番再行用膳休息,稍后自会有一份小礼送上,还请笑纳。至于奉召南下一事,我们明天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你看可否行得通?”
皇甫嵩这话说的客气至极,也十分合乎官场上的惯例,这高望虽为中常侍却不过张让身边的一个小角色罢了,在朝中并无多少发言权。而皇甫嵩则是名门之后,如今手握重兵的统兵大将,如此客气下高望自然大为受用。遂眉开眼笑道;“还是皇甫将军知情识趣些,那杂家先行告退了,待你们商定后再告诉我。”
“大人慢走。”皇甫嵩微微欠身,礼貌十足的送高望离去。直到高望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回过头来微笑的望向怒容满面的朱儁。
“你为何对这等奸滑阉人如此客气,难不成你也是贱骨头吗?”朱儁横眉冷哼道,口中却是毫不留情。
“若非你拦在,我早就将这阉狗拖出去打上几十大板解气,竟然仗着天子的名号来训斥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狗东西。”
皇甫嵩却是对朱儁的脾气习以为常了,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开口耐心的开导道;“正如公伟兄所言,这高望所仗着的不过是天子的名号。他虽然为人微不足道,却是天子派来犒赏三军的天使,代表的是陛下的颜面。你若将他拖出去打板子,这不是再打陛下的颜面吗,大不敬之罪呀。”
朱儁闻言神色稍缓,虽然也知道皇甫嵩说的是实情,却终究还是怒气难消,只是瞪眼道;“这等阉狗,你若是纵着他由着他,他反而会蹬鼻子上脸,愈发的张狂得意。”
皇甫嵩微笑叹道:“张狂也好,得意也罢,他不过一小角色而已,一些锦帛财物就可以将他打发的,我们又何必自降身份和他一般见识。要知道他虽然也是中常侍之一,却只是张让身边的鹰犬罢了,你就算折了他一人于张让等人也是毫无影响,倒是你这个西乡侯却是要倒大霉,实在得不偿失。”
朱儁闻言怒容尽释,却仍是瞪了一眼皇甫嵩道;“你总是很多道理,我到底是说不过你,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如今陛下报仇心切,逼着我们立刻开拔前往南阳,另一方面汝南和陈国的黄巾仍未肃清,在地方仍有大股人马,若是我们放过他们掉头南下的话,保不准他们趁虚而入,几个月后又聚起了几十万大军,那当真是前功尽弃了。”
“依你之见,我们如今当如何?”
皇甫嵩想了许久,沉吟道;“我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来听听。”
“陛下是令我们南下南阳,我们不妨奉召,但并不全部南下,而是联名上一封言辞真切的奏呈,向陛下说明平定汝南和陈国二地的重要性。”
朱儁皱眉道;”你认为这何用之有?陛下是何品行你我岂能不知,你若能让说动他恐怕比登天还难,想来多半又是‘不准’二字就将我们打发。。
“我没打算陛下会被我们说服,我只是盘算着从此处到洛阳快马的话也要五天,待陛下批复后送回光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有十多日的时间。我们完全可以以等待陛下答复为由暂缓南下,此时抓紧时间囤积粮草,同时出兵迅速剿清二郡之地。当然,这其中一定也要做的很像,不能被他们就看出破绽发觉我们是故意为之,以免在朝中落人话柄。”
“那你的意思是?”朱儁眉头已经舒缓,面上已经露出了赞同神色,显然觉得此法可行。
“我觉得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你以主将之名带领主力南下,进入轮氏城准备进攻南阳,我则领些许精锐抓紧扫荡汝南和陈国二地的黄巾。如此一来既能堵住朝中众口,也有利于剿灭豫州黄巾,公伟兄以为如何?”
朱儁点头赞同道;“这倒不失为个变通之法,的确有可行之处,那就按义真兄所言办置吧。”
主意既然已经拿定,朱儁和皇甫嵩便立刻联名写好了上呈天子的奏呈,第二日时由朱儁交给高望。皇甫嵩则推说风寒入体要病床修养,暗地里却抽掉了五千精兵,以赵瀚为统领,快马加鞭迅速杀向汝南郡。
正如皇甫嵩二人所料,这些仓促集结起来的黄巾军人数虽然不少,却都是些缺乏经验的乌合之众。偏偏统帅彭脱又是个喜好蛮力的之人,远不及波才所有的沉稳,当他听闻汉军只是少量轻骑追至而无大军尾随,竟然放弃了手中的虽然简陋却可以依仗的城池,转而集中了所部所有的兵马在野望城外排开了阵势,想要依靠人数上的优势全歼这股汉军。
他到底是忘了,无论是颍水之战还是长社之战,黄巾军都是在人数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可胜利最终并没有属于他们。如今黄巾军新挫之师,汉军却是携新胜之锐气前来,此消彼长之下,自然势如破竹。
在野望城外,赵瀚所部骑兵只是打了一个冲锋,稍一接黄巾军便如同滚雪球般一溃千里,彭脱苦心拉起的四五万的队伍顿时土崩瓦解。他本人也为他的勇猛无谋付出了代价,在乱军中身首异处,被纵马前来的汉军骑兵割去了头颅。
借着大胜之势皇甫嵩趁机席卷了整个汝南郡,又调转方向攻入了陈国,攻下了黄巾军叛军已久的武平,杀死了贼寇卜已,将豫州境内的黄巾军全部荡平。
大获全胜的皇甫嵩一时踌躇满志,在会合了二郡内的守兵戍卒后,便准备调头前往轮氏城与已经缓缓进入南阳郡的朱儁大军会合,共同图谋南阳张曼成部。
就在这时,一道突然来到的天子诏令却打乱了皇甫嵩和朱儁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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