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已经不在龙牙迷宫之中,而是在一个纷乱的营地当中。样子也不在是刚进游戏时的羸弱人类模样,而是穿着铠甲的七尺壮汉的样子。铠甲上满是划痕,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沿着铠甲边缘滴落。一柄沾满血迹的长柄大刀插在身旁的地面上。一个传令兵模样的浴血军士低头跪在身前三步远的距离,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就在宁远愣神的时候一段信息摄入脑海,同时身前军士透着疲惫和淡淡绝望的声音传来:“大人,除了身后其它三个方位已经被敌军包围。五百亲卫已经集中在帐前,前营和中营的士卒已经和敌军交手,我方士气低落,寡不敌众,随时都有溃败的可能。还请大人速速决断。”
“身后就是家园啊。”沙哑艰涩的声音响起,大汉模样的宁远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了解了自身的处境和现在的危急情况。如果所料不错,他本人并没有离开龙牙迷宫,只是意识在踏上最后一格地板的时候陷入了幻境或者说是龙牙迷宫最后的试炼。
这是一场发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城邦战争。敌方是侵略方,我方是防守方。而宁远意识现在依附的这个大汉则是身后二十里外那座城市的城主,一座名叫“修远”的丁级小城。至于原本应该在城池固守的我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用说,是因为我方踩中了对方的陷阱。
原先我方收到的敌我双方兵力的数据是,敌方2万5000,5000先锋,1万正军,5000后备和5000的辎重。我方的兵力则连同预备队和后勤一共12000。原本这样的兵力虽然悬殊,但我方有城池可守,虽然只是上限人口15万的丁级小城,但由于常年面对每年必然发生的“兽潮”,城池还算坚固,所以并不害怕。即使对方选择的是“兽潮”刚过的这个绝佳进攻时机。
就在我方打算好好的在城池的守护下和对方打一场守城战的时候,收到了新的情报。敌军在后方再次起了10万大军前来攻打,而且先行的敌方25000兵力中有一个大队(100人)的摧山力士,并且敌军中有5头攻城巨兽。这下我方麻瓜了。兵力一下子相差十倍,摧山力士和攻城巨兽又都是专门摧山拔寨的攻城兵种,这怎么打?
但就在我方为了破局绞尽脑汁的时候,我方派出的侦骑送来了一份关于敌军5000先锋的情报。这份情报让身为城主的大汉看到了一缕渺茫的希望。
侦骑在敌军5000攻城先锋中发现了对方摧山力士和攻城巨兽的身影,或许是因为有足够的攻城兵种存在,敌军其他的攻城先锋虽然不知道详细兵种但都是适合压制和突袭破军的弓箭手和骑兵。而且或许是因为大部分是骑乘兵种的原因,敌军先锋和主力正军的距离拉开的有些大。嗯,或许不应该说有些大,而是非常大。这就让我方看到了一个全歼对方先锋毁掉敌方攻城兵种的机会。而只要打掉了敌方的攻城兵种,就能有效振奋我军的士气,打击对方的气焰。
至于这是不是对方的陷阱?大汉没有想过。因为就算是陷阱,大汉也只能别无选择的去踩一踩。敌方正军是步兵这点毋庸置疑,敌方前锋只有5000这点也已经被侦骑反复确认。那么只要我方集中兵力施以雷霆一击,并且够快,那么就算是陷阱,也有足够的把握在吃掉对方的先锋后顺利撤回城池。只要打掉对方的攻城兵种,那么在救援信早已发出的现在,这一仗就还有的打。
兵贵神速。于是在两波侦骑发回相同的情报的情况下,大汉来不及等待后续侦骑的确认情报便率领着全城除少数预备队和部分后勤外所有1万兵力出城准备在前出城市六十里的森林边缘埋伏。
然而这一切都落入了对方的算计。敌方一共出兵了12万没错,但先发的攻城部队数量错了。对方早在我方收到对方要来攻城的情报前就已经将2万的主战兵力通过各种方式隐藏在了我方的领地附近。真正的先头攻城部队是25000没错,但不是我军侦骑侦查到的那在前方当诱饵的5000先锋和后面的包括后备和辎重的20000,而是诱饵先锋5000和早已集结并隐藏起来的20000精锐。
于是在我军还没有来得及埋伏的时候便先行遭遇了对方出其不意的伏击。在对方20000绝对主力精锐的打击下,特别是其中近乎一半拥有远程能力的部队的覆盖打击下,在我方还在为突然出现的敌军而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我方溃败了。
一路追追逃逃,在离城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在这个曾经遗留的营地里终于勉强收拢了剩下的溃军。原本10000有余的兵力,现在只剩下了2000。而且除了500亲卫,真正能算得上精锐的士卒仅剩300。
而现在敌军已经追了上来,并且完成了三面合围。
大汉知道,最后这一面不是对方不围,也不是对方围不上。而是对方有意留着我方最后的退路。一来消弭我军的战心,二来可以裹挟着我军毫不费力的冲进城池。
其实无论对方如何做,我方已经败了。即使剩余的兵力全部安全的撤回城池,也已经败了。我方已经无力守城了。
宁远在理清了所有的信息了。就知道这个考验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他能做的仅仅是最后的挣扎和安排。
宁远附身的大汉在说出那句“身后就是家园”后并没有接着开口。而是抓起插在地上的大刀走向帐外。然后在营地中集结起来的500亲卫的阵列前停步。
耳中听着营地外传来的喊杀声和士卒身死时的惨叫,眼中映着前排亲卫脸上绷不住的焦虑、慌乱和绝望。宁远附身的大汉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的传令兵,沙哑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令:所有剩余侦骑火速撤回城池通知城副两件事:第一件,马上组织城中精英和幼苗沿着预定的通道撤离,剩余的人封闭城门,见到我方的任何溃军皆不可开门。”
传令兵和亲卫听到大汉口中的命令皆是神色一愣,随后大惊。但大汉并没有管,而是接着命令道:
“第二件,封闭城门期间如果敌军前来攻城,就让城副开门请降。如果对方进城后不行杀戮,可视情况召回撤离人员。如果。。。”大汉的声音顿了一下,闭上双眼,随后睁开,眼神漠然而冰冷,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如果对方入城后执意杀戮或意欲屠城,则令城副密令安排的死士在敌军大部进城后引爆城池。与敌。。。同归于尽。为我城撤离的火种争取时间。”
再次闭上眼,默默无语了一会儿,向着传令兵摆摆手,“去传令吧。让所有的侦骑一起撤,务必把命令传到城副的耳中。”
“是。大人。”传令兵向着闭目的大汉行礼后转身离开。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城主大人的选择。
不仅仅是传令兵,所有的亲卫在听到城主第二个命令后也都隐隐知道了城主的选择。虽然脸上恐惧和慌乱的神色还没有完全褪去,但淡淡坚毅的气息已经升腾了起来。
“身后就是家园啊。”大汉沙哑威严的声音在睁开双眼的同时再一次淡淡响起,宁远附身的大汉看着眼前在绝望中渐渐升起坚毅神色的亲卫,冷漠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欣慰开口:
“你们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不过谁让你们是我的亲卫呢。我这个城主选择了死战,你们也就只能陪我去死了。”大汉咧嘴露出个冷冽难看的笑,随后带着叹息开口:
“这场战争原本还有的打得。虽然希望几近没有,但如果我没有带着大家孤注一掷的来伏击,没有中敌人的圈套,甚至说中了圈套只要没有那么快溃败,只要能坚守住援军到来,那么这一仗即使依旧会败也不会这样彻底。不过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即便有机会再选择一次的话,或许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其实我们别无选择。在我这个城主还活着的时候,根据城邦公约,我们是不能投降的。而在我这个城主没有失格的情况下,你们是不能杀我献城的。否则就会被所有城邦共讨之。很无奈的规则,但我们没有反抗的力量。我们只是一个丁级的小城,人口上限仅仅15万,常规兵力3万,一次‘兽潮’就让我们的兵力只剩下了12000,我们只能在规则下游戏。即使攻打我们的丙级中城,人口上限50万,常规兵力20万,同样也只能按着规则来攻打我们。所以他们为了减少自身损失不仅带来了专门的攻城兵种,还给我们这样不在一个量级的对手也用上了阴谋诡计。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大汉的脸上浮起一丝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神情。
“身后便是家园啊。”大汉再次轻叹,“我们的家人就在身后,我们的苗裔正在撤离。我们不能赌对方是否会仁慈的善待我们的亲人。虽然城邦战争通常的目的是人口和资源,但这次毫无征兆的战争中我们无法确认对方的真正目的。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和他们死战。为我们的家人争取时间。我们争取的时间越多,他们的安全就越有保证。所以。。。”大汉神情冷漠的看着眼前已经升起死志的500亲卫,“你们准备好陪我去死了吗?”
“战!”
“战!”
“战!”
听着500亲卫声嘶力竭的三个“战”字,大汉冷漠的面容上浮起开怀的笑意,抓着手中的大刀从亲卫自动转身分开的队列中走到队伍的前方,大笑道:“好!~我们这就去战个痛快。”
一刀、两刀、三刀。在斩杀了几个敌军的士卒之后,宁远渐渐熟悉了大汉的战法,随后的杀戮便变得简单了起来。大汉的战法只有三刀:一刀断颈斩头,一刀斜劈斩心,一刀腰斩断身。简单粗暴,但配合上大汉的神力自生,却成为了最有效的杀戮战法。
宁远附身的大汉并没有带着亲卫随意厮杀,而是就着直觉向着敌军包围的薄弱处杀去,在大汉果断残暴的杀戮带领下,在死志升腾的高昂士气中,大汉带领的500亲卫并没有与敌军精锐的厮杀中很快败下阵来,反而有着愈战愈勇的气势升腾而起。而看见大汉带头厮杀的队伍后,原本便在外围与敌军交战的士卒自动的慢慢依附了过来。
随着大汉一路厮杀,依附过来的士卒越来越多,外围士卒接近崩溃的士气开始缓缓回升。渐渐地竟然被宁远附身的大汉不自觉中带起了一个锋头,向着包围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当然这种情况连宁远也没有想到,也没有意识到。他只是集中精神观察着周围敌军的动向,然后根据“昨日黄昏”的能力分析的同时向着自觉中的敌军薄弱处杀去,在敌军围堵过来之前向着新的薄弱处杀去,再避无可避时向着感觉中比较好杀的敌军杀去。
就这样随着宁远附身的大汉带起的锋头东一刀西一刀的乱窜下,敌军的包围圈居然在不自觉中被扯动了起来。而随着扯动,包围阵型的薄弱处变得更容易被发现。宁远的杀戮也就越发显得简单有效了起来。随着交手的增多,宁远的意识中不自觉浮起一个念头:貌似这群敌军并没有中伏那时候强?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就消失了。一共2000余的溃兵,在宁远附身的大汉带领500亲卫参加战斗后已经仅剩1500,也就是说在短短时间里我军就又损失了500士卒,这就表明敌军即使不如中伏时强也绝对是精锐无疑。虽说在大汉带起锋头后有些打乱了敌军的部署,但在周围的1000多溃兵依附过来的过程中,敌方的厮杀效率依旧高效。宁远即使没有细数也知道依附过来的溃兵至少有三成在这短短的依附过程中死亡。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些剩下的溃兵早就逃跑或者是投降了。但随着大汉锋头的推进,随着快捷而高效的杀戮,似乎让所有剩余的溃兵看到了一丝丝渺茫的希望,而且大汉在军中的威望似乎不错,所以即将奔溃的士卒即使在依附的过程中伤亡惨重也慢慢地稳定下了行将奔溃的士气。然后在大汉和500亲卫死战的氛围中,如同触底反弹般士气开始缓慢回升。